人在天涯:那一段过往

【浊酒一杯家万里,编辑大人.....想问时光羁旅中的伙伴们,还记得谁在法官论坛上朗诵过相信未来以及心在哪里安放吗?唉,也是醉醉滴....】:编辑大人第一次读到苦行蜗牛的文章是那一篇《秋天里的童话:我的大学我的西安》,那一刻觉得全世界都安静下来,时光奔腾,万籁俱寂.....今天再一次读到他的文章,文笔之优美,情感之真切细腻,令我望文兴叹,只能....呆....萌....地...说出一个“好”字。嗯,天涯岂是无归意,争奈归期未可期。还是借用范仲淹的《苏幕遮》来表达编辑大人所有的共鸣吧: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文/苦行蜗牛


【一】

钟响三更,浮华渐定,人初静。

透过北窗花间叶隙,卧看夜清似水,寒星如芒。

银河彼岸,北斗霎明霎晦,朦胧间错乱了时空。旧时风景空念,故地千里难归,一纸红笺无人寄。

零落了故人,凭谁问,远山枫红更几重?石阶青苔又深了几许。

半世辗转,芳华沉淀。念韶光易逝,红尘几多悲苦,只在灯火阑珊处将浮生炎凉浅吟低唱。

月上窗棂,清辉欺霜,轻推房门,临风处凭栏独立,时光清冷。蹲在时间静寂流淌的河畔,挽袖轻捻一段流年,叹浮世千重变。

【二】

在秋雨微凉的南方都市,想念一座北方小镇,似乎并不遥远。

几乎没有人知道这座边陲小镇的宁静与绝美。玉带般清亮的卡拉姆河蜿蜒流向远方,沿河两岸是两道枫树林丛,树林再往两侧一直延展到地平线,是茫茫无际的大草原,平铺在辽远的苍穹下,平静地像是一碧万顷的湖面,白色的羊群徜徉其间,那是天空中的白云映在这湖面上的倒影。远处的小丘脚下,零星散布着几户人家。

回不去了,我这孤独的旅人,那一片梦中的精神家园。

我只能站在高岗上,面朝着北极的方向,嗅着北风带来呼伦贝尔牧草的清香。

怀念初秋季节,每天早晨走过那片树林,都能看到细细的霜末附在枫叶的脉稍,昨日墨绿的深色又淡红了几分。秋末,枫叶红地彤透,凉风轻抚而过,盈盈落了一树,迎着眼眸漫天飞舞,悠悠飘荡,凋零满地,枯荣间将浮生若梦浅念清唱。

山脚下白杨树的叶子灰了,河甸间紫色的苜蓿花开了,远接天涯的牧草也染上了干黄的颜色,大草原上仿佛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默然静立,如班得瑞般纯净,在心潭静水深流,百转千回,直到忘记受想行识,忘记今夕几何。

晚春,风暖河开,卡拉姆河水清澈见底,流过河间的鹅卵石荡起细细的波纹。河边附在泥石上的冰雪还没有化尽,薄薄的冰凌在流水的冲击下越来越脆,终于掉落河中发出“啪”的轻微细响。草原上的牧人在一季季的草木枯荣中,感受生命的轮回。

在我的书籍当中,夹着一张从查卡罗斯带来的枫叶。昏灯下将它轻轻托在掌心,那一季繁华沉淀下来的清香沁人心脾。一个心静如水的人,与一片淡泊宁静的落叶,在这一刻灵魂契合,岁月在我们身上都涂抹上清黄柔和的色彩,历久弥香。它可曾想到有一天会被另一个生命从与世隔绝的塞北边陲,带到相隔万里的江南市镇,这是怎样的巧合与机缘,又是冥冥之中命运怎样的注定与安排。某一天,是否会有一个人,像这片落叶一样将我温柔捧起,妥善珍藏?

我居住的城市没有秋季,树叶似乎永远那么鲜绿,细雨似乎永远那么绵柔,时间似乎在这里静止,天上宫阙般青春永驻。没有光影流转的变幻,生命也缺少了质感。

如此也好,使我在这悲秋的季节,不必再有秋思、羁旅、故乡的惆怅。

桃源有桃源的悲喜,天堂有天堂的寂寞。

【三】

三十岁的我依然信仰爱情。

浩淼深邃的时空中,两道炫美极光的交错,微渺却又永恒。冷眼旁观浮世的风花雪月,心中几许温婉与幽伤。

依旧放不下曾经的一语成偈。

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孤独静处,习惯了若即若离,习惯了每天黄昏穿梭到这个城市的尽头,只为带回一束她喜欢的花。不得不说习惯是一只可怕的闹钟,使我在固定的时间想起固定的人,做固定的事,进而迷失了自我。日子也渐渐空虚起来。那些逝去的时光,仿佛是煮茶焚香后弥漾满室的香蕴,明明感觉到它在流逝,伸手触摸间却风过无痕,指尖流转处,似真似幻。

流水与落花的邂逅,凄美诠释众生皆苦的求不得。红颜苦短,繁花易逝,终不抵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那一段雨恨云愁,也只在琴瑟琵琶的弦柱间流淌,于歌者的唇齿间轻咽低诉。

喜欢到邻近的寺庙坐坐,静听早起的僧人们晨钟早课,小沙弥轻缓拖动的扫把中,淡淡透出超脱尘世的淡泊与宁静。黄昏时分,松下听风,头顶高大的树隙间筛下斑驳碎影,洒落青砖。痴男怨女在佛前鞠躬焚香,形形色色的面孔沐浴着虔诚而神圣的光。彼间少年,于佛脚下跪拜悲泣:“我再也找不到我爱的人”。红尘中仰望祈求,与站在神龛上俯首拈花,一场注定色即是空的因果,只是俯仰之间,谁苍白了谁的执着,谁嘲笑了谁的等待。

清凉在兹,我已经摄住了我的心神,我已经囚禁了我的五阴炽盛。我的神情平静而淡然,就像从来没有过悲喜。

可是,就在我走出山门,蓦然瞥见黄墙一隅,有行歪歪斜斜的石划小字:“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会来。”

而我,最坏的恶习,就是曾经喜欢,至今仍念念不忘。

【四】

十月微凉,时光清浅,岁月静好。于繁华处静默,半世婆娑,一蓑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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