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搞音乐朋友问我,导演是什么,拍故事片本身是为了什么,我说,是为了能让观众在看的时候,细微的改变他们对世界的认知,哪怕只是一点点。我继续说,我想拍能让观众看完有所思的电影,也只有那样的电影才是好电影。
朋友听完笑了,他说他不同意这个观点。他说很多事情,很多艺术创作,来源于其最根本的趣味性,只要你享受创作的过程,创作出来的东西能受到他人的喜爱,能让别人感觉到有趣,就是好艺术者。他继续说,如果你一味求全,过度执迷于想在你的作品里包揽万物,表达深意,视改变观众的想法为唯一的目的,你会把自己搞疯的。
我听完脸色煞白,沉默不语,他说的有理,但句句在和我人生的目的和目标想背而行。我点了根儿烟,回复道,我所说改变观众的想法,无非是想在观众看完后在他们的脑海里留点印象,有的电影看完第二天就忘了,有的电影和有的桥段,会在你脑海里沉浮好多年,很对年后你还会想起那个桥段,为什么呢,因为你在那个桥段中找到了一片你在乎的意义。我想做的,无非是创造有意义的作品,创造会被观众在乎的瞬间。当观众在乎的那一刻,你已经开始改变他们的想法了。我想了想继续说,对我来讲,趣味性来自探索意义,探索我人生的意义,我个人经历的意义和世界的意义,把这些只字片语的,散落在人生时间线上的意义排列组合成一部电影,是我觉得最有趣的事。而观众在某一部电影中,找到了一片他们在乎的意义,产生共鸣,便是在有趣不过的了。
朋友听了,我也不知道他的反应如何,因为我其实从来没回复过,他说完我便沉默不语了很久,好像在解一道题,几天后的今天我突然找到了解,于是就有了我想象出的回复。但他说的有理,我的问题在于执迷,在于每个人都在一个没有意义的世界里寻找意义的事实,而我还不能在这其中保持平衡。诺兰的每一部片给了其观众很大震撼,但诺深知没有任何东西是完美的,他只是在做对他来讲有趣的事情,他从未想过改变任何一名观众的想法。这段我和朋友的对话很有趣因为感觉我们在互相反对,但我们根本上在说同一件事。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谈话结束回家,某一天突然想起来这段对话,觉得很有意思,正如你某月某日突然间,想起一句你十年前看过的电影里的台词,突然觉得很有意思,那是一片你在乎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