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慧和梓儿收拾完毕,各人拉着一个拉杆箱,从家里走出来。孔慧对梓儿说:“你给爸爸打个电话。叫他把他的东西拿走。”
梓儿懂事地点点头,说:“好。”
梓儿打吴宏的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吴宏焦急地问:“梓儿,怎么了?你跟妈妈没事吧?”
梓儿说:“没事。我和妈妈要去旅游。妈妈叫你这几天把你的东西拿走。”
吴宏的心这才像一块大石头落地,说:“哦,你放假了?要听妈妈的话,不要惹妈妈生气哈。在家里多帮帮妈妈做做家务,不要让妈妈太劳累……”
梓儿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说:“知道了。我挂了。”
吴宏听到“滴滴”的盲音,依然呆呆地把手机放在耳边良久。他在盘算什么时候去拿东西。下班后去绝对不行,潘清清把他回家的时间算的准准的。
他非常想回家看看,这一段时间,对孔慧和梓儿的思念越来越浓。他决定立刻动身。他是个程序员,负责公司的软件开发和维护工作。作为部门的总管,他离开一时半会是没有问题的。
吴宏开车飞快地回到了家。进门的刹那,他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家里还保留着他离开时的模样和他生活的痕迹。他一边贪婪地欣赏着原本熟悉的家,一边脱下了鞋,赤脚走进了客厅、书房、卧室,包括卫生间、厨房,他都深情款款、反反复复地摸了一遍。
他们三人的欢声笑语,孔慧的呢哝细语,梓儿的吵闹,在他的耳边久久回荡。
最后,他走进他原来的卧室。床上干干净净,被褥整整齐齐地放在那里。他的书,他的运动器材,都整齐地摆放在那里。衣柜里只有他的衣服,冬衣夏装分开摆放,一目了然。
吴宏一边收拾自己的衣服,一边哭,委屈的像个孩子。拿完这些东西,这里就再也不属于他了。在这里,他生活的平静而幸福。而他现在的生活,可以用波澜壮阔来形容。原本该调个时间来活才对。激荡的生活属于年轻人,平静才是人最终的归属。他活反了。
收拾完衣服,吴宏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房间里,他和孔慧的照片,已经换成了一副水墨山水画;被子整齐地铺着,却没有枕头;他以前看书的台灯也不见了。这个房间,被遗弃了。他,也被开除了家籍。
舍不得走,还得走。可是,这些东西放哪里呢?拿回现在的家?潘清清会因为他没有斩断过去的情丝,没完没了地和他闹,或者整日整夜地不理睬他,把他当成空气。
余秋雨说:“没有皱纹的外婆是可怕的。”可是,没有皱纹的老婆比没有皱纹的外婆更可怕。外婆可以不见,老婆天天见啊。
不苟言笑的潘清清,脸上没有岁月的纹路,吴宏不知道她是喜是忧是悲是怒,他只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和颜悦色地迎合着。即便如此,一不小心还因为马屁拍到马腿上了,突然遭到她的没完没了的纠缠与申讨或声严厉色的怒斥。
丈母娘说,孕妇的心情起伏跌宕是正常的。再说,她肚子里有你老吴家的后代,吴宏你受点委屈是应该的。不知道从何时起,吴宏开始怕潘清清。
和孔慧离婚的第三天,潘妈妈就催着他们去领结婚证,那天是黄道吉日。吴宏没有意见。对方不嫌弃自己一无所有,那是对自己最大的恩赐。又过了两个星期,他们又在潘妈妈的主持下,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吴宏并不愿意给自己的亲戚朋友同事发请帖,可是,潘清清哭诉他不爱她,不请他的朋友,就意味着不承认自己。
吴宏没办法,只好找了几个人来凑数。这些人都是在吴宏发请帖的时候,才知道吴宏已经换了老婆,他们一边恭喜贺喜,一边调侃道:“人到中年有两喜:升官发财换老婆。”
吴宏没有升官发财,只是换了老婆,虽然新的老婆姿色尚可,但看不出过人之处,孔慧在圈内可是耳熟能详的人物。潘清清呢?知道内情的人,只知道她是孔慧的闺蜜。哎,真得防火防盗防闺蜜啊。
吐槽的、吃瓜看热闹的人不少。好在大家都忙,没多少时间为别人操淡心,没两天大家都忘记了。
吴宏的父母此时才如梦初醒,难怪上次去看梓儿,呆了个把星期,吴宏一直不在家。孔慧说吴宏出差了,他们打电话给吴宏,吴宏支支吾吾,就是不说自己回家的时间。
吴宏再婚,好说歹说,请两位老人家出面,老两口差点气绝身亡,更别提参加婚礼。他们表示要和儿子断绝关系。
吴宏没有得到父母的祝福不说,这边潘妈妈还不依不饶,说亲家做事太绝,大骂吴宏办事不力。潘清清的儿媳身份得不到认可,委屈地嘤嘤哭泣不已。
尽管如此,婚礼如期举行。那一天,吴宏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他在岳母的安排下,在潘家一波又一波的七大姑八大姨面前发下誓言:这辈子,绝不负潘清清,一辈子疼她、爱她。否则的话,他吴宏就会遭到天打雷劈!
吴宏脸上的笑容一直是僵的,他感觉不到一丁点儿喜悦,只是希望这一切早点结束。他的思绪时常飘回到他和孔慧的婚礼上,新娘温文尔雅,婚礼严肃和谐,岁月静好。亲朋好友带着真心的祝福,未婚青年带着真诚的羡慕,新人和美幸福。
而此刻的婚礼,热闹而喧哗。新郎一遍遍地宣誓,掀起一阵阵浪笑,场面不仅不严肃,还带着嘲讽和轻佻的味道,时时让吴宏误以为进了酒吧和舞场。而他,是那个赤身裸体跳钢管舞的男子,虽然风头尽占,却是别人眼里的玩物。他颜面尽失,却还强颜欢笑。
他从来没有那么累,只好乘机买醉。新郎醉吐哭泣,被潘家亲朋好友津津乐道了好一阵子。
婚礼后的第三天。潘清清一大早起床,突然发现自己的内裤上血迹斑斑。为了怀孕,潘清清一直勤于耕耘。老天似乎也很眷顾她,她的大姨妈一直没有如期而至,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当上了久违的妈咪。
内裤上的血像一把刺刀,直直插向潘清清的内脏,她惊慌失措地跑到妈妈的房间里,吓得直哭。
潘妈妈弄清缘由后,满不在乎地骂道:“哭什么?好大事儿吓成这样?对他说流产了。这样也好,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地装了。”说着,果断地扶着女儿,大声喊道:“吴宏,女婿,不好了,清清流血了,有流产的征兆了。你快把她扶到床上去。”
婚后,身强力壮的吴宏,开始睡不好,一闭上眼睛就天马行空地做梦,他总是似醒非醒,似真似幻,醒来后,总是比未睡前更累。
听到丈母娘的喊声,睡意朦胧的吴宏从床上一跃而起。他穿上内裤,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潘清清,紧张地浑身发抖。他喃喃地道:“去医院,去医院,我来打120.”
丈母娘大声吼道:“去什么医院?她需要卧床休息。本来动了胎气,再楼上楼下奔波,车子颠簸,更容易流产。快扶她上床。”
吴宏赶紧扶着潘清清,小心翼翼地,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卧室走去。
丈母娘在后面骂道:“明知道有了身孕,也不顾忌。每天晚上闹得地动山摇地,孩子不掉才怪!”吴宏的脸霎时红到耳根,羞愧难当。为人父母这样明目张胆地评价儿女的房事,吴宏算是长了见识。
尽管丈母娘煲了各种汤汤水水提高孕妇的体质,还亲自去医院开了保胎药,潘清清还是没能保住孩子。
原以为最承受不住打击的是潘清清,谁知道,她似乎并没那么悲伤。丈母娘也一反常态,不仅没有怨天尤人、指桑骂槐,还总是安慰吴宏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两人年轻健康,等潘清清身体养好了,生十个八个也不成问题。
丈母娘不再追究吴宏的鲁莽,潘清清也没因此对他有怨言。在家庭有难的时候,她们反而对他更加有爱。
吴宏一边感激一边愧疚。如果不是他每天提供“武器”,勾引潘清清“犯罪”,他的儿子不会受到震动而早亡,潘清清也不会白白遭了这场罪。
经历了流产风波以后,吴宏对潘清清更加百依百顺了。只要她开心,吴宏甘愿被她牵着鼻子走。
虽然他时常想起以前那无拘无束的自由时光,还时不时想起泰戈尔的诗句:“你若爱他(她),让你的爱像阳光一样包围他(她),并且给他(她)自由。”以前,孔慧就这样给了他爱和自由。而现在,为了赎罪,他把自己的爱和自由给了另外一个女人,潘清清。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