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尔旦被这么一撞,顿时摔了个四脚朝天,揉了揉腰眼,心里不由得怨骂几句。
以为那个乞丐就此逃之夭夭,却没想到呆呆傻傻的呆四身手极其灵敏,身子一晃便挡住了那乞丐的去路,出手如风抓住了乞丐的手,乞丐忍受不了疼痛,一枚玉佩从手里掉了出来,而呆四轻轻巧巧地接住了,然后将乞丐的双手背负,拉到朱尔旦面前,把玉佩恭恭敬敬地放在朱尔旦的手上。
原来刚才这乞丐这么一撞朱尔旦,竟然就把朱尔旦腰间的“喜上眉梢”玉佩扯走了,而朱尔旦还不知道!
相比于假乞丐的神偷手法,朱尔旦更佩服呆四的身手和武功,一套动作行如流水,没有丝毫的迟滞,他甚至怀疑,呆四是不是一个伪装在自己身边的武林高手。
朱尔旦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怔怔地看着呆四。
呆四急了,以为朱尔旦受了什么内伤导致说不了话,或者是受了惊吓,以至于变得跟以前一样呆傻,于是,他抓住乞丐的手更是使上了力,那乞丐疼得眼圈都红了,却还是不喊一声饶命。朱稚也担心朱尔旦,拉了拉朱尔旦的衣角,说:“爹爹,您没事吧?”
朱尔旦回过神来,对那乞丐说道:“你有什么要说的?不但撞我,还要偷我玉佩,我可要送你去官府啦!”
那乞丐倔强地抿着嘴,眼睛望着别处,一句话也不说。
呆四是个忠心耿耿的护卫,眼里容不得一颗沙子,却让这么个瘦弱的小乞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撞伤主人,本来就甚为自责,见小乞丐无礼不说话,当下双手又是用力,喝道:“小子,没听见公子的问话么?敢不回答?”
那乞丐疼得眼眶里都渗出泪水了,却依然咬着嘴唇不说话。
看着好像很可怜,再度一生,所为了不就是“福缘”二字嘛,得饶人处且饶人,就算是福报吧。朱尔旦示意呆四把手松开,说:“看你身材瘦弱,恐怕心有苦衷,我也没什么大碍,玉佩也没丢,我也不多难为你了。可是你也要说句话啊。”
其实朱尔旦哪里不知道这小乞丐为什么不说话?只因为她女扮男装,一出声恐怕就会露馅,在众目睽睽下,一不小心就会弄得满街皆知啊。
但是朱尔旦毕竟被撞疼了,而且小乞丐一脸倔强的神情颇为好笑,这才起了好胜心。
那乞丐揉了揉被呆四抓得红红的手,见朱尔旦还在“咄咄逼人”,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扑簌簌地掉,却还是不说话。
朱尔旦低声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玉佩递给了小乞丐,说:“看你可怜兮兮的,可能家里发生了什么惨事,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算啦,这玉佩你拿去吧,我家里还有不少,也不差这一个。”又对呆四说:“别难为他了,再给他几两银子,让他走吧。”
呆四对这个脏兮兮的乞丐可没啥好意,但也不敢违反朱尔旦的吩咐,不太情愿地从钱袋里拿出几两银子来塞在乞丐的手上。
朱尔旦拉着朱稚的手说:“好啦,我们得赶紧去城隍庙了,不然就没热闹看了。”一边又凑在那小乞丐耳边低声说:“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朱稚欢欢喜喜地,倒是他拉着朱尔旦在前面走了。而那小乞丐仍站在原地,手里捧着几两银子,灰黑的脸上浮现出丝丝红晕,转过头看了一眼朱尔旦的背影,便也决然地走了。
虽然有些小插曲,但朱尔旦一行人丝毫没有因此而减了兴致。朱稚早已被鞭炮声,锣鼓声抽去了魂,激动得欢蹦乱跳,恨不得长上翅膀飞了过去,呆四怕小主人摔倒,就抱着朱稚走先一步,朱尔旦却还气喘吁吁地走在后面。
在一个巷子边,朱尔旦不得不扶着墙壁慢慢地走了,心里感叹着自己不争气的身体,又想着下次出门定要坐轿,或者骑小驴也行,可不能再这样乱跑了。
走了会,只听得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院墙内传了出来,隐隐约约有一个年轻姑娘说:“玲儿,你看我荡得多高,哈哈。”
又有一个年轻姑娘说:“小姐,您看着点,小心啊。”
原先的姑娘说:“玲儿,你不知本小姐荡千秋的技艺高超嘛。看,我可以荡得更高。”
原来里面有个姑娘在荡秋千,叫她小姐的大概是个丫鬟。朱尔旦听着那爽朗悦耳的笑声,心里不由得想象着那姑娘的样貌,不知不觉地走到那户人家的门前。看那朱红大门,上面挂着“吴府”两个大字,看来这户人家的家底可能和朱家也差不了多少。
朱尔旦知道自己冒冒失失地登门拜访肯定不好,便又不自觉地走回刚才偷听的地方,听到里面的人说:“小姐,今天有庙会,您不去求老爷出去一下吗?”
只听那个小姐笑骂道:“你这小妮子,看你这焦急的模样,也不知是要看庙会,还是去会情郎。”
“小姐,您可别笑我啦。”语气甚是羞涩,看来是被说中心事了。
“好啦,我不笑你啦。待会你就出去吧,不用服侍我了。不过我是不出去了,我还要等人呢。”
“小姐还说我,您不也是在等陈公子吗?”
接着便听见两人的打骂嬉闹声。
朱尔旦在外面想入非非,这些闺中玩笑可真有趣,想到有首词这样写道:“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朱尔旦暗自嘲讽,也不知谁是“多情”,谁是“无情”啊。然后里面果真是“笑渐不闻声渐消”,朱尔旦唯有默默离开了。
到了城隍庙,只见人山人海,围观的人是占了一圈又一圈,朱尔旦这才发愁要怎样才能找到朱稚他们。忽地听见一个熟悉而稚嫩的嗓音喊着“爹爹”,朱尔旦抬头一看,一个小孩正坐在一个大汉的肩膀上,那可不是朱稚和呆四么。原来朱稚怕找不着朱尔旦,而呆四也怕其他人挤伤了朱稚,这才这么办。
呆四如前法炮制,双手拨开人群,让朱尔旦一个比较宽敞的地方,看起热闹来也甚是方便。
当中有在舞龙的,有在扮演各路神仙的,有在踩着高跷的,略施粉面,穿着七彩戏服,敲锣打鼓的,还扛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大旗,此种情景在千百年来,变化逗不是很大,看来在百姓们的心目中,所需所想也不过是这样,有吃有穿之余有点热闹看,那就知足了。
朱尔旦还在问呆四有没找到痞三,迎面便走来一个踩着高跷的人,穿着绿色衣裳,舞着红球,头发斑白,牙齿还涂黑了几颗,扮作一个老妇人的样,虽然有点难分辨,朱尔旦还是认了出来:“痞三,你在干什么?”
那踩高跷的人正是痞三,他沮丧着脸,却不说话。
朱尔旦还想要再追问,忽的听见有人笑着在打招呼:“朱兄,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