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里,院子里新插了两棵葡萄藤,左一棵,右一棵。
葡萄藤还没有换装,穿着干黄脱皮的大衣蜷缩在睡梦里,散漫的没有动静。我猜想,她应该是与春天签了永久的合约,如果没有第三方的介入,她会如往年一样,按章办事。可是,她刚刚搬了家,会不会与春失约?
三四月间,葡萄藤先是在墙角站稳了脚跟,又悄无声息地气运丹田,把从泥土里获得的养分和水,从下往上、由干到枝,运输到全身各处,打通其七经八脉。
葡萄藤通畅地呼吸着空气,这才探出了毛茸茸圆润的头。几天后,这些叶子便张扬地舒展开了,嫩绿嫩绿地,风一吹,他就调皮地摆摆小手。他的长势很快,长长的枝条已伸出很远,嫩枝上长出了一些类似于昆虫触须的线状卷须。
闲暇时候找来铁丝,横横竖竖地搭成网格,把他的卷须轻轻地绕着铁丝螺旋形转两圈,就轻易地改变了他的攀爬方向。
葡萄藤沿着规划好的路径生长着,把墙院一角的阳光剪得影影绰绰,支离破碎。他只有一岁,还不足以完全覆盖庭院,碎碎的阳光偶尔从缝隙里掉落下来,又马上不知所踪。
有一天,5岁的小外甥女来了,在院子里巡视一番,问我:“小姨,你家的葡萄长出来了吗?”我先是一愣,因为很久没有关注葡萄藤下的秘密世界了,继而,我笑着对她说,“那你找找吧,看有没有结出小葡萄”。她嘟了嘟嘴,把食指放在下嘴唇上,一会儿踮踮脚,一会儿弯弯腰,左右查看。她突然扭过头,眼睛里闪烁着光芒,高兴地手舞足蹈,“小姨,小姨,你快看,这里有三颗葡萄,在这儿,在这儿,我发现的”。
她拉着我的手,来到葡萄藤下,示意我蹲下,她两腿叉开,弯着腰,歪着头,左手放在腿上支撑,用右手食指指着那串青溜溜的葡萄,小声地告知我。仿佛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
她的舌头上下翻动一圈,伸出手去采摘。我赶紧制止,说现在还不成熟,得等她下次来才能吃。她有点儿失望,悻悻地盯着三颗葡萄。她小心翼翼地问:“我就摘一颗……”看着她委屈的表情,我笑了笑,“你摘吧,肯定是酸的”。
她像获得了特大许可一样,摘了一颗最大的。剥开青葡萄皮,用舌头试探性地舔了一下,耸了耸肩,紧皱眉头,挤眉弄眼起来。
异常珍贵的两颗葡萄,充沛的雨水过后,终于成熟了一个。我竟也嘴馋的想要偷吃。它已经由半青半紫变为紫色,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我慢慢地剥开它的外皮,舍不得一口吞下,轻轻地一咬,红嫩的果肉里,满是香甜的汁。咀嚼后,还留下了两颗土黄色的种子。夏日里,来几颗葡萄,真是绝妙的选择。
只剩下一个又小又青的绿宝石,孤零零地挂着。梗上几面翠绿的叶子,挨得很近,正好足够它的夏日乘凉。它就像是一个希望的果实,留下无尽的期待和垂涎。
葡萄藤,旁逸斜出,相互纠缠,来年就会形成一道天然的绿色通道,而大串大串的葡萄从叶子缝里垂下来,像各色的风铃。这风铃不能随风振动,只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