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梅娘


阿梅娘,是我们整村人对她的称呼,男女老少,不分辈分,阿梅娘是公众人物。

昨天,东莞刚刚经历“山竹”的肆虐,到处满目疮痍,我们也刚刚复工。哥说,明天回老家,阿梅娘走了!

阿梅娘走了,随这次台风,走了。

听说,阿梅娘今年100岁。她这一走,带走了好多好多,对我来说,有关我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他们所有的来龙去脉,生老病死,通通经过阿梅娘的手,经过她的口中,穿过她的记忆,我才能找到我的亲人!

关于阿梅娘的印象,我知之甚少,就算她与我毗邻。

记得有次上语文课,讲的是祥林嫂与人吵架的描述,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老师问我笑什么,我赶紧站起来回答:“祥林嫂就是阿梅娘”。因为我亲眼目睹阿梅娘与其他人吵架,那种势不可挡的架势。那时年幼,吓得直啰嗦,奶奶说我真胆小,看别人吵架,自己吓瘫。我见识了阿梅娘的泼辣。

阿梅娘的泼辣,不仅仅对旁人,对家人也如此。可能能干的人,脾气都大吧。她与丈夫育有六个子女,我是十分纳闷的,她与丈夫关系长期不和,却能生下这么多小孩?!事实上,她丈夫走时,她哭着肝肠寸断。子女劝她,当初怎不见你好好待他?阿梅娘回一句:“我哭以后没人与我一起吵架了!”,这泼辣,空前绝后。

阿梅娘的泼辣,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大胆。村里人,无论什么原因离世,大家第一想到的就是阿梅娘。阿梅娘给这些人穿衣梳头擦身,让他在亲人面前干净体面……

阿梅娘做这些事,没有一丝一毫的厌恶嫌弃之意。由此,她也赢得众人的爱戴,信任,她如同族长,照看着村人的迎来送往。村里人办喜事,同样也恭请阿梅娘,因为阿梅娘知道古旧的习俗,年轻人毕恭毕敬听从阿梅娘的交待,每个细节一一落实,生怕错漏一步而抱憾终生。阿梅娘,传递着礼义,孝悌,忠贞,勤劳。

常年在外的我,了解故乡的近况,必定问及,阿梅娘怎么样?听说,阿梅娘八十多岁能穿针,能上树摘黄皮,能一步跨上小四轮……阿梅娘是个能人!她活啊活啊,努力地活着,直到100岁,她活成很多人心目中向往的样子。

阿梅娘走了,一个世纪过完了。如果没有菩萨般的心肠,她以什么来偿还命中定数?如果没有坚韧的生命力,她如何对抗百年风云变幻?

她身上承载着太多我对故乡的情结了,她这一走,带走了几代人的记忆,这些记忆是集体的,是公众的,是大家的,此刻,是悲伤的。

写到这里,我突然好奇,阿梅娘的全名叫什么?阿梅娘去问她爹娘了,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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