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鸡到连云港,1258公里的行程,飞机两个小时便能抵达。而我,一月四日早晨七点出发,五日下午四点,方才下火车。
究其原因,不过是一场大雪。
原本,可以坐宝鸡到连云港的一趟火车,一想到将近18个小时的摇晃,鼻子里都是绿皮火车内特有的味道,便下意识地抵触。于是果断买了四日12:25的机票。
然而,三号早晨宝鸡开始飘雪,傍晚时分,已然厚厚一层了。高速公路陆续发出了封闭的消息,询问机场,答曰有晚点,个别取消,陆续在飞。
于是,四号清晨七点,奔赴高铁站,至西安北,下车时偶遇一对宝鸡中年夫妇,也去机场,于是跟他们同行。
路面结冰,约不到车,排队等机场大巴。歪歪扭扭的队伍,横七竖八的箱子,伫立在冰冷黑脏,冻得硬邦邦的,不再诗情画意的雪面上。冷风像对待奴隶一般,无情抽打着这一堆人。
瑟缩的,跺脚的,骂娘的……我无可奈何地拖着箱子,站在人群里,隐隐担忧。
天寒地冻,来往的车辆极少。终于等来了一辆机场大巴,里面人影绰绰。
“不是起点么?怎么都坐满了人?!”人群骚动起来,参差不齐的队伍立即乱成一团。都向着车门涌去。两层的车,二层的人开始陆续下车。
我被挤到了后门边上,眼睁睁要被挤到车尾。我的箱子适时地出手帮我,它被一个已经踏上车门的强壮男人的箱子挂住了。我不能撒手,只好拽着车门的边框,硬是被前拖后拽的推上了二层。
新新的箱子被刮出数道伤痕,拽车门的左手,被蹭出一块青疤,抽痛不已。至今尚在,已经浅淡成肉红色,一碰,痛感依旧在。赶紧在后面找个座位坐下,寻找那对夫妇,看到他们已经从前门上车落座,顿觉释然。上了车的,没座位的,又被清理下车。车下,一群人愤愤地咒骂着。突然就特别感谢箱子和手,觉得它们的受伤很值得。至少,我不用无可奈何地站在车下,担心赶不上飞机。
大巴挂了防滑链,大不咧咧地开往机场,像个自信的醉汉。期间,我在手机上值了机。到达T2已经十一点多了,跟那对夫妻挥手作别,步履匆匆地去打登机牌和行程单。
连云港的徐老师和姜老师,也为我担心,隔一会发条消息问下情况,得知抵达机场,甚觉欣慰,嘱我注意安全。
安检时,手机发来消息,我要乘坐的飞机晚点至14:15。这下,我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了,午饭也要在机场吃了。
找到登机口,几乎座无虚席,飞机大面积延误,机场滞留了大量旅人。附近有家餐厅,环境不错,晃进去,人也不少,服务员给我拼了个座,坐在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姑娘对面。
很快,我们就聊到了一起。她要飞深圳实习,早晨九点的飞机,一次次延后。多年不遇的一场好雪,我们却被圈这里,错失了一场与雪共舞的盛大宴会。不甘心的我们,一起欣赏各自朋友圈的雪景,吐槽各种摆拍,评价堆出的各色雪人,弥补着缺憾。
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时间似乎变慢了。我们聊雪景,聊大学,聊就业,聊美食,聊撸猫……相谈甚欢,加了微信,她的名字很特别——西子。
西子的飞机通知延后到下午两点五十,我的则是三点。然而,两点半了,一直不见通知登机。我有些着急,催促她去看,可她坚持说会喊,手机也会有提示。我呢,习惯凡是提前做。两点四十,我们收拾了东西去登机口查看。
我看到她的航班显示登机结束,立即让她赶紧去问,这个心大的姑娘,还是不紧不慢,说还不到时间啊,也没见大喇叭喊她登机。晃悠悠去了她的登机口。
我的航班说是落地了,正在清理积雪。让稍安勿躁,耐心等待。服务人员开始发盒饭,凭借机票领取。我已然吃了,不饿,就领了一个苹果,味道并不好。
踱到深圳的登机口,一问,说起飞啦。赶上了还是耽误了?开始替西子担心。赶紧微信问,不一会儿,消息回过来,飞了,没赶上,出去改签了,马上进来。
一万头神兽草泥马在心上狂奔而过……
我们又见面了。西子改签了傍晚六点飞深圳,诚恳地感谢我提醒,表示一定汲取教训。其实倘使换做我,未必有她的淡定。我们开始交流以往出行的尴尬经历,相互安慰。
四点了,还没动静,机场服务员告诉我们,连云港下雪了,正在评估,说不定无法落地,要改直飞大连。
晕!到底要怎样?给个痛快!然而,他不能。
姜老师和匡老师陆续发消息关心我的行程,而我,隐约觉得必须得早做打算了。
西子微信呼我,让我用她的机票去领盒饭,她领了。也许,唯有吃,能缓解焦虑。领了盒饭,报复似的填进嘴里,也还是没吃完。
我们俩都没了谈天说地的兴致。
在煎熬中,一直拖到五点半,终于告知,直飞大连,连云港不停了。
姜老师告诉我,连云港的雪下大了,开始堆积厚度了,为我担忧。匡老师也发消息,提醒我安全问题。
怎么办怎么办?我的头更大了。然而,我还是向他们明确表态,无论如何,一定抵达,不误事。一诺千金,必须要诚信。办法总比困难多。
旁边一个年轻小伙和一个女大学生,也要去连云港,于是我们三个决定组团出发,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说走就走,先到高铁站再决定怎么去。于是又买了去西安北站的机场大巴,想想来时的拥挤,唯有苦笑。所幸机场的有排队栏杆,很是有序。车上,我们相互加了微信。查阅了去徐州的高铁,当天的晚上七点四十四有一班,抵达凌晨零点四十五分,票已售罄,无座。第二天的最早清晨六点多,然后是快八点有一趟,都是中午十二点以后抵达。江苏也下雪,徐州的高速已然大面积封闭。有火车去徐州,可以买到硬卧,去连云港继续坐火车。
转地铁,倒车,去火车站。晚上快十点时,终于登上Z254,这趟西安开往上海的车,以前去上海培训也曾坐过。正点的话,第二天早晨到徐州应该是六点四十七分。
然而,一路,两边都是厚厚的积雪。车外太冷,空调似乎也不起作用,列车员都穿着厚厚的大衣,车厢内也不暖和。太累了,简单洗刷刷完毕,我便爬上中铺去睡觉。封闭的车窗,居然头顶冷风阵阵。以前,冬天母亲总说玻璃隔风不隔瘆,大约就是这种情况吧。用羽绒服的帽子捂了头,渐渐进入梦乡。
半夜,被上铺的呼噜声吵醒,难眠,辗转亦很费劲。只好静静躺着,尽可能回味些愉快的事情。
捱到早晨六点多,终于迷迷糊糊又睡了一会。七点半,被列车员叫醒,换票。车晚点,实在不想吃看起来很寡淡的早餐,列车员是个实习的年轻小姑娘,告诉我确实不好吃。然而八点了,还停着,她走过来,俯在我耳边,轻声说,姐姐你还是买一份吧,据说九点半才能到。餐车二次转来,便买了一份,小菜虽然清淡,稀饭却熬得绵软可口,喝得很舒服。这时,格外想念母亲做的各种可口早餐,我不在的时候,她可否习惯?
九点四十,终于抵达徐州车站。出站?还是等过路车直接补票?小伙建议出站,这样不会那么冷,于是我们便出了站。结果,后悔不迭。大面积晚点,售票机几乎瘫痪,每个窗口都排满了人。好容易排到窗口,我们要买的车票买不到。只好在手机上买了十一点二十到连云港的一趟车,无座。
取票机大量坏掉,只有三两个应急的尚可,小伙排队取票,我们俩到附近的肯德基去等,顺便吃点东西。我给小伙买了两个汉堡和一杯热饮。给自己也带了一杯,吃掉了一个汉堡。
十一点,终于取到票,进站,人山人海。车再次晚点,十二点三十五,终于开动。小伙在车站遇到几个同事,都是回连云港开年终总结会的,小伙告诉他们,在路上捡了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有两个小伙买的硬座有座位,很爷们地让给女士坐。在拥挤的车厢里,陌生的相遇,温暖的回忆。
下午三点五十分,终于抵达连云港火车站,姜老师已经在等我了,一再向我道辛苦。两个小时飞到的行程,我走了两天一夜,虽然囧,却温情满满,这经历,亦是修行,诚信,守诺,不违心。
田玲起笔于2018年1月5日晚完成于1月8日返程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