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密林中(第二章)

第二章


话说天青来到镇海县,住进县城一家旅店,然后同李掌柜谈了一下丝绸的生意,大部分俱已谈妥,天青便心情放松起来,那镇海县比怀沙镇繁华许多,没有了老太太的管束和淑芬的唠叨,天青立刻变成了脱缰的野马,又是听曲儿,又是去赌赛马,又是钓海虾,玩得不亦乐乎。这天他摇着折扇,正和孙文奎走在街上,天青东张西望,看着边上的商铺、街头杂耍,心情十分愉快,忽然在拥挤人群中挤过一个人来,那人穿着青布长衫,感觉像是一个读书人,但是又像在大院里打杂的小厮,这人见到天青便说:“您是小六子吧?”

天青忽然怔住了,他说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乳名,除了我爹娘之外没有人知道没人知道这个名字,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递给了他一封书信,说道:“这是请柬,八月二十五日晚我们公子举行婚宴,邀请您过去,他是您的故人同窗,您和夫人那天一定要去喝喜酒。”

天青问:“你们公子叫什么?”

那人说道:“我们公子名叫张家齐,特请您和夫人过去。”

 “在什么地方举行酒宴呢?”

那人道:“在县郊的六角酒楼,距离这里五六里地。”

孙文奎把天青拉到一边,问道:“老爷可认识这个叫做张家齐的人?”

天青皱着眉头说道:“可能认识吧!这年头,叫什么家齐、治国的人多了去了,他既然知道我的小名儿,也许是我十几岁的时候在县里书院读书时的同窗吧?年头久了,我也不记得了。”

孙文奎说道:“咱们现在外县,让我说,在这不着家的地儿,不能贸然赴约。老爷你以前从未出过林康县,在这镇海县怎么会有故人呢?我看这里面有诈,不能前往。”

天青漫不经心地说道:“有什么要紧?朗朗乾坤,他们还能把我吃了不成?我当年在林康县城里读书的时候,外县的同学多的是呢!我一定要赴约,如果我真的认识他,那自然是当年同窗一番畅叙;如果不认识他,我是他请来的,他还能把我赶走不成?”

孙文奎说道:“我是担心老爷的安全呀,如果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在老太太那边我可怎么交待呀?再说,八月二十不是我们和李掌柜签订和约的日期吗?您还要去签约呢!”

天青不耐烦地说:“主协议我不是已经签了吗?八月二十只是签订一个副的协议,你代我就行了。再说了,那天我去的时候带上二虎,不会有事的。”说完他拍了拍孙文奎的肩膀,接着说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现在不早了,咱们再回旅馆歇一会吧。”

于是天青扭头对那个送信的人说:“你回去告诉你们公子,我会按时去的。”

那人说道:“好嘞,欢迎您和夫人大驾光临。”说完便走了。

天青一边带着孙文奎往前走,一边回味着“欢迎您和夫人…”然后他手中的折扇往左手心一拍,说道:“有了!”


他们回到客栈,天青欣喜地对二虎说道:“你快去研磨,我要写一个征妻告示。”

二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征妻?您别开玩笑了,少奶奶在家呢,您来这里征妻?”

天青说:“去去去,别啰嗦。”

一会儿工夫,天青已经把告示写好,二虎凑过去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征临时妻子告示

本人从外地来贵地经商,受邀参加同窗好友八月二十日的新婚宴席,地点在县郊六角酒楼。请柬要求本人携妻参加,但本人此次出门未带家眷,故诚招临时妻子一个,望有喜欢美食者与在下一起参加婚宴,并无酬金。小生诚挚相邀,别无他念,有意者请来悦来客栈二楼找杜先生。

                                            八月十八日

    二虎说道:“这要是老夫人和少奶奶知道了,这岂不是塌了天了呀!”

天青狡黠地笑笑:“这是在镇海县,她们怎么会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是咱们仨不说出去,谁会知道这档子事情呢?快去,把它贴在客栈门口,咱们稳坐钓鱼台,静静守株待兔吧!”

“那老爷您为什么写杜先生呢?”

“咳,写上你的姓,替我顶一下。”天青眨了一下眼睛。


第二天晚上刚吃完晚饭,天青躺在旅店的床上,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用牙签剔着牙,想着明晚参加晚宴的事情,这时候店小二进来说道:“您好胡老爷,咱们店门口来了三个姑娘,说是要找门口粘贴榜文的。”

天青听完,从床上一跃而起,他两眼放光,说道:“兔子终于来了!还是三只!快,你给我泡一壶茶,把她们领进雅间,我整理一下衣服,我们雅间见。”

    天青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洗了把脸,然后冲到了一楼的雅间。当天青掀开帘子进去,看到三个姑娘坐在那里说话,左边一个姑娘身着绿衣,中间身着红衣,右边身着蓝衣,这时那个绿衣姑娘站了起来,见到天青就问道:“公子可是门口张贴榜文找临时老婆的人?”

    天青看这姑娘长得十分高挑,面目清秀可人,于是说:“是的,正是在下张贴,不过你们三人应征,我只能带一位去,不然……”

    高个子绿衣姑娘说:“公子说哪里话?我和这位蓝衣姑娘已经定亲,断不能做别人的临时妻子,只有这个姐妹,尚待字闺中,是她要去。”说完她扶了一下中间那位穿红衣姑娘的肩膀。

    天青一看,中间那个姑娘虽说是大眼睛,但是却是个塌鼻子,虽算不上丑陋,也只能算中人之姿,与左右两边的两位漂亮的姑娘相比,实在是逊色不少,身材也不如左右两位姑娘出挑。但是天青想:自己媳妇淑芬贤淑美丽,这个只是临时老婆,又不打紧,再说了,明天还有点事情,时间也不允许他再去挑选了,只好说:“那好吧,承蒙姑娘肯赏脸,那请问姑娘芳名?”

中间的红衣姑娘点头说道:“叫我丽虹便是。”

天青说:“那我就定姑娘了,明天姑娘下午来到客栈,我雇一顶轿子,我们一起去赴婚宴。咦,对了,后面如果再有姑娘看到榜文,前来应征该怎么办?”

这时右边那位蓝衣姑娘“咯咯”笑道:“我们已经把榜文揭下来了,别人谁能看到呢?”说完便从袖口里掏出那张纸来,评论道:“公子的字写得还是不错的,可惜这只是演戏一场,如果公子没有妻室——”她转头对红衣女子说道:“丽虹妹妹说不能真的可以考虑一下他呢!”

天青听了这话有点不好意思,谁知这丽虹正色说道:“那我还要考虑考虑呢!”听完这话,天青顿时感觉更尴尬了。

几人聊了一会儿,天青给三位续了一点茶水,笑着问:“你们这么应邀前来,不怕我是一个坏人吗?”

那绿衣女子莞尔一笑:“呵呵,现都什么世道了,都说男人坏,岂不知我们女人更坏?”

天青正要接话,这时丽虹说道:“这是在我镇海地界,一个外地人,定然不敢在这里掀起什么风浪。”天青听了这话,感觉没法往下接,心想:“这女子不但长得一般,性格也十分不可爱,算了,不计较了,反正都是假的。”


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天青就带着丽虹和二虎过去了,到了六角酒楼,发现张灯结彩,已经有很多客人到那里了,门口迎接的人看到天青的请柬,急忙说道:“谢谢您和夫人大驾光临,来,这张桌子上请!”天青和丽虹走过去,坐在那人指定的一张桌上,他发现同一桌上的人他也不认识,于是他就和身边的人简单聊了几句,这时候新郎从他身边经过,跟他打了一个招呼,天青感觉这新郎有点面熟,但是又有点不认识。

眼看众人都到齐了,酒过三巡之后,新郎清清嗓子说:“大家请安静一下,我有几句话说。”众人于是安静下来,看向新郎,新郎大声向众人说道:“感谢各位来到我张某的婚宴,在座都是我的亲朋好友,在此我要特别感谢一个故人,他特意从林康县赶来参加我的婚宴,他就是我少时的同窗!”他指向天青,于是众人眼光齐刷刷看向他,天青顿时成了宴会的焦点,他只好点点头示意。

新郎喝了一杯酒,接着对天青说道:“当时我们同读一个书院,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呀!当时呀,咱们书院的院子里长了一棵棵白杨树,有时候太阳雨来了,同学们还坐在屋檐下一边读书,一边欣赏太阳雨。当时我经常向你请教学问,你还记得吧?还有一件事令我难忘,我记得一日,我在街上被马车撞倒了,在宿舍养伤,你还过来探视我的的伤势。”

天青越听越不对,于是站起来说道:“我不记得我们书院里有白杨树呀,再说我也没有去探视过受伤的同学呀,张兄你是不是记错了?”

新郎摇头说道:“不对,不对,我这不是回忆一下年少时的时光嘛!你的下巴有一道疤,我记得特别清楚,大家看看对不对?”

天青仰起头,同桌的人看到他下巴果然有一道疤痕,纷纷说道:“是的,是的,他下巴有一道疤痕。”

天青越来越狐疑,说道:“这道疤痕是去年从马上摔下来留下的疤痕,不是许多年前留下来的,张兄是不是记错了?”

这时一个管家摸样的中年人走过来看了一下天青,扭头向众人说:“他只是喝醉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对呀,对呀,肯定是喝多了。”众人起哄道。

天青站起来说:“我并没有喝酒,因为我不是坐轿子来的,待会我还要骑马回去呢,醉酒骑马不安全。同桌的几位可以作证。”他同桌的人说:“是的,这位公子坐在我们边上,从开宴到现在,他只是喝了一点茶水,并没有喝酒。”

新郎接着说:“兄台当时成绩非常好,常常受到老师的表扬。他长得也高大,有小姑娘经过书院,还要走过来偷偷看他呢!”众人于是哄笑。

天青说:“不对呀,我当时个子很矮,后来才长高了,现在也只是中等个子,在县城读书的时候,我只是一个比较普通的学生,也并不会有姑娘对我感兴趣。我那会顽皮的很,有一次我爬上树去摸小鸟,从树上掉下来,不能出去玩了,才认真读了三个月的书籍。”

一个老者听到端起酒杯,捋了捋胡须,哈哈大笑说:“你二人说的大相径庭,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肯定你们中间有人喝醉了!这位客官,你来说一下你的读书经历,还有你收到请柬的由来吧!”

天青说:“我年少调皮,在镇上已待不住,先父于是让我到县城书院读书,他认为那书院比较严格,或许我读书可以进益。当时书院确实有叫做家齐的同窗,但是不是新郎长的这般模样啊!我和家齐同学也是点头之交,即使出去玩耍,也都是大家伙一起去的,印象并不是特别深,前天我在街上受到请柬,就感觉十分奇怪,现在感觉更加奇怪了!我在想,是不是收错请柬了?”

众人非常疑惑,七嘴八舌。老者继续说道:“无论怎么回事,但是名字和书院都是一致的,这就是缘分,我们举杯敬一下这两位年轻人,请大家畅饮!”

这时丽虹对天青说道:“你既然来了,一杯酒也不喝,那多不好呀,如果要骑马,就让别人看着你,不会从马上摔下来的。如果喝醉了,你就坐轿子,我来骑马。”

于是天青连着饮了几杯,散场时他看到新郎已经醉了,就走过去,问到:“张兄怎么知道我在镇海的?然后给我送请柬呢?”

新郎说道:“那日我在街上偶然看到你,然后就让人送过去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天青俞感到糊涂,看到新郎说话颠三倒四,就对丽虹说:“都散场了,咱们也该回去了,我让二虎把你送回家中,我自己骑马回去。”

丽虹说道:“你喝了酒,骑得马吗?”

天青道:“喝酒之后只是有一点脸红,又不打紧。”于是他们就回去了。


天青回到了客栈,看到孙文奎已经睡觉了,天青因为喝了酒,头有点晕,于是也爬到床上,沉沉睡去,一夜无话。第二天天青和孙文奎交接,知道合约已经签好,任务既然已经完成,于是他们就回怀沙镇了,在马上,天青还在一边想着昨晚那一段完全没有由头的奇遇。


回到怀沙镇之后,由于这次生意谈的还算顺利,天青并没有受到老太太的指责,而孙文奎和杜二虎也未再向任何人提起天青在镇海县征临时妻子的事情,所以天青这几日过得十分快活。这日午饭后,天青和孙文奎去巡视米店回来,走在街上,看到树荫下坐着一个人,头发乱蓬蓬的,拿了把二胡,面前的碗中散乱放着十几个小铜钱。

“乞丐先生,你好!” 天青闲着无聊,向他打招呼。

“错!我是音律大师。”乞丐头也不抬地说。

“看你的头发,还有点味道。” 天青评论道。

乞丐抬起头来:“小伙子,还有点眼光。我在这里拉二胡,来往的人爱听不听,钱么…他们爱给不给。”

天青说:“嚯!有点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味道。”他微笑一下:“我也喜欢音律,那么…能否演奏一下?”

那乞丐两眼放光,有点相见恨晚的味道,深情款款,开始演奏。那声音无比刺耳,天青耳朵捱过痛苦的半刻钟。一曲终罢,那乞丐说:“付费吧!”

孙文奎争辩:“你不是说……”

那乞丐说:“我说过,爱听不听,小费爱给不该;可是你们是自己点的曲子呀,所以要出那么一点点劳务费。”

天青只好认栽:“可是我没有零钱,这一块银元给你吧。”那乞丐热泪盈眶:“给这么多,我也没有零钱找给你,我再为你演奏一曲吧!免费的。”

天青皱了一下眉头,说:“算了吧!”然后他又对孙文奎说:“韦公子和冯公子在茶馆等我了,我得赶紧过去,你先回家吧。”

“好的。”孙文奎说到。


茶馆里燃着印度进口的熏香,韦公子悠然地躺在床上抽着鸦片,一个女侍者在给他捶腿捏脚,边上冯公子在那里小口的啜着咖啡,另外一个女侍者在给他捏着肩膀。

冯公子道:“想不到韦兄还是挺会挑地方,这个茶馆可是胜似极乐呀!”

韦公子停下手中的烟,说道:“以前谈生意的客商带我来过几次,就熟悉了,后来觉得这地儿不错,妞儿也漂亮,后来又来了几次,这不,有空就把哥儿两个带过来了。”

天青在窗边抚着琴,琴声袅袅,非常悠然自得。韦公子道:“胡兄,你几时会弹琴的呀?认识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

天青停下手中的琴,说道:“我十来岁的时候我爹请人教过我,很久没有碰过了,但是今天居然能弹出来。我记得学琴的时候呀,我但凡学会一曲,就把谱子丢开,如果再让我照着谱子弹,我反而不会了!”

冯公子在边上道:“这个我听过一点,这叫身体记忆,而不是用心去记。就像我们熟悉了某个动作,不用心去做也可以做得来,如果用心去做,反而不是那个味儿了!”

天青道:“还有这一说?”

冯公子道:“是的,我在一本外国翻译过来的书上看到的。”

于是天青又接着说了他到镇海县的一段奇遇,冯公子和韦公子听了之后也啧啧称奇,那冯公子还说:“咳,真是遗憾,你最终也没有和你那临时妻子春风一度,可是憾事呀!”

天青佯装怒道:“去你的,那小娘子姿色平平,远不及我老婆的十分之一,给你你要呀!”

二人哈哈大笑,之后韦公子问:“胡兄,你刚刚进门时好像说,你明天有事情要出去?”

天青道:“是的,小弟想明天去打猎,两位兄台要不要和小弟一起去?”

冯公子说:“好啊,小弟正愁闲着没事可做呢!韦兄你要不要一起去?”

躺在榻上的韦公子坐了起来,倚在一个靠枕上说道:“哦,我还是不去了,四个月前我不是摔断了胳膊么?现在还没好透,怕是勒不了缰绳,骑不了马。”

冯公子说道:“我怎么把这事忘掉了?记得上次我还是和胡兄一起去看你的,你当时躺在榻上,手臂不能动弹,天气又热,你这汗淌的呀!”

天青说:“是的,我记得你是从马上掉下来摔的,当时医生把你的手臂绑在木板上,还用一个枕头来垫高。”

韦公子道:“可不是,我是在家休息了两个月,才能解开绑带。现在天气凉的时候,我的臂弯还隐隐作痛呢,小弟身体不争气,实在抱歉,等我手臂完全恢复了,咱们再玩个痛快!”

天青道:“既然这样,咱也不勉强,明天我和冯兄一起去就是了。”

冯公子说:“咦,我记你前面说,你还要去当铺核查账目的呀。”

天青道:“查个屁呀,让管家去就是了,小弟既然已经邀请了冯兄,岂能败坏兴致?”

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胡文意在一个昏暗的屋子里和一个人交谈着,由于光线原因,看不清对方的面目。胡文意说:“你说他放着查账不做,改去打猎了?”

那人说:“是的,我已经完全摸清了,他们要去‘野鸡脖’打猎,同去的还有东街的冯公子。”

胡文意说:“那就按咱们的计划行事,你们要远远看着,那个地方是个陡坡,马从上面冲下来,定然刹不住,绊马索一定可以把他绊倒,两边都是悬崖,料他难逃这一劫!”

那人说:“要是他不经过那条路呢?”

胡文意胸有成竹地说:“放心,那是一条必经之路,我已经去查看过好几次了,你只带一个人,好好观察,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我报告!”

那人说:“是。”然后他打开门,走入了夜幕


天气晴朗,天上只飘着几朵白云,森林茂密,太阳才刚刚升起不久,草叶上还挂着露珠。天青拿着火枪,欢快地骑着马驰骋在森林中的小道上,他们在追着一只野猪,天青身后紧跟着二虎,冯公子和另外几个仆从被甩在后面,那野猪在飞奔着,眼看就要碰到拦截天青的绊马索了,草丛中的观察者屏住了呼吸,他们的阴谋就要得逞了。

谁知这时候那野猪突然调向,跑到密林深处,天青和二虎急忙勒住马,掉转马头去追那头野猪。后面跟着的冯公子等人十分惊讶,他们大声喊:“等等我们!”但天青和二虎却紧跟着野猪跑到丛林里深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胡文意派出的观察者看到天青跑掉了,等众人马蹄声远去,他们便从树丛中出来,收了绳子,然后悄悄离开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天青紧紧跟着野猪,但那野猪拼了命往前跑,天青的马匹庞大,灵活度不及野猪,所以短时间内还是无法跟上,天青也难以进行瞄准射击,二虎和天青离得比较近,两人把冯公子等人甩在后面,树林浓密,冯公子等人的视线逐渐被树木掩盖,不见了天青和二虎的踪影。

跑着跑着,那野猪突然不见了,天青大叫:“不好!”,但是已经刹不住了,一下子冲入一个悬崖下,这悬崖边上长满了灌木丛,从上面根本看不出什么痕迹,天青的马早已摔得不知去向,同时紧跟着他的二虎也紧跟着摔下了深涧, 深涧下面是一条溪水,这溪水被当地人称为激流溪,最终流入大海。这激流溪的水流速度很快,天青落入这溪水中,他的身体在河流中起起伏伏,手在空中乱抓,想要抓住生命中的稻草,但是怎么也抓不着。于是,天青的身体不由自主跟着溪水向前奔去。

冯公子等人过了一会儿才追上来,但是并不见二人的踪影,他们放慢了马速,大声呼喊,却没有回音。他们看到了边上的悬崖,但是悬崖下面树木丛生,哪里还看到踪影?于是冯公子对小厮们说道:“咱们四处找找。”

一个小厮说:“会不会掉下悬崖了?”

冯公子说:“咱们四处找找,如果找不到了,再爬下悬崖看看。”于是几人下马分头去找。

天青在溪水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他跟着溪水被冲进大海,水流的速度才慢了下来。天青终于能喘一口气了,他感觉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虽说他本来善于游泳,但是他已经身疲力竭了,这时他忽然看到身边漂着一棵小树的枯木,枯木上有个大的分叉,于是他急忙抱着,像是找到了救命的稻草。时间稍微久了一点,他的手麻了,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他的手一滑,又掉入了水中,于是他扑腾着再次游到小树边上,使劲抱紧。海浪无情地一遍又一遍冲刷着小树,把天青朝着大海的深处漂去。天青把腰带解下来,把自己绑在小树的树叉上,让屁股朝下,使自己好像躺在吊床上一般,这样这个枯树叉就像一个小船一样飘在海面上,可以省一点体力。天青一遍努力呼吸,一边大声呼喊,时间久了,他体力不支,终于昏睡过去。


这天上午,天青的妻子淑芬在一个布店里挑着布匹,她打算买块料子找裁缝做件衣服。她正拿着一块红色的布料,摩挲着它的质地,忽然她感觉有点恶心,她急忙走出店门,到一个墙角处去呕吐。同一时间,就在街的对面,二楼的一个茶馆中,胡文意一边在喝着茶,一边在把玩着手中的念珠,他心事重重。过了一小会儿,他听到了外面轻轻敲了四下叩门声,胡文意说:“进来。”只见他的管家张福来过来,悄悄附在他的耳边说:“胡天青忽然折回去了,没有从那条路上走。”

胡文意脸色大变,问道:“那绳子呢?”

张福来说:“解开了,带回来了,怕留下什么把柄。”

胡文意说说:“竹篮打水啊,那就上轿回家吧。”

张福来把胡文意从座位上扶起来,然后下楼回去了。当胡文意的轿子路过天青家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乱哄哄的,他掀开帘子看了看,看到胡家东院的人在进进出出。胡文意皱一下眉头,然后对边上的小厮说:“把轿子抬远点,你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回来跟我说。”

轿夫们把胡文意抬到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停下来,一会那打探的小厮回来了,向胡文意回报说:“胡家东院的天青老爷骑马走丢了,全家正发动人去找呢!”

胡文意听了,示意轿子继续往前走。在路上,张福来隔着帘子问胡文意:“老爷,您说胡天青会不会真的出事了?”

胡文意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打猎的时候和别人走散而已,这种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反正和咱们没有关系,静观其变吧!”


已经是黄昏了,天青才醒来。他发现自己正趴在一片沙滩上,这沙滩正好处在一个小小的海湾,海浪难以侵袭到这里。天青挣扎着抬了一下头,意识到自己正躺在沙滩的缓坡上,他的头部位置较低,脚部位置较高,他扭头发现了自己头部边上有一滩水,才明白直接这个姿势让他把喝进肚子里的水吐了出来,自己才不至于死掉。远处几只海鸭在“嘎嘎”叫着,它们在沙滩上踩出一串串脚印,脚印里面的海水立刻渗了出来。

天青挣扎着爬起来,看到头上成群的海鸥在飞翔,他站了起来,可是又重重地跌倒在沙滩上,天青又慢慢站起来,他依然还能走路,但是变得一瘸一拐的,他发现自己的一只脚受伤了。天青意识到情况不妙,四处茫然地看着,大声呼救,但是头上只有海鸥的叫声,天青呼叫了好久,嗓子都哑了,但是除了海浪的声音和海鸟的叫声之外,没有任何回音。天青感觉自己十分疲惫,脚底疼痛,不由蹲了下去,哭了起来。哭了大概一刻钟,情绪发泄完了,天青止住眼泪,开始离开沙滩,一瘸一拐地向远处的树林走去。走了大概半里地,他走进了树林,忽然听到流水的声音,他低头一看,原来是身边一股清泉流过,天青感觉渴极了,伏下身子,贪婪了喝起了水。当他抬起头,又无意中看到了地上的掉落的果子,天青捡了几颗,在泉水中洗了一下,然后大口地吃起了果子。

半个时辰又过去了,天更黑了,只在天边残存一丝最后的晚霞,天青肚子吃饱了一些,他找了一根棍子拄着,借着微弱的光开始在树林里逛,他一瘸一拐地走了一个时辰,发现又逛回了原地,天青喃喃自语:“这难道是个岛屿?”


夜色已浓,胡文意在灯下抽着烟斗,一边闲翻几页书看看,忽然有人来报:“胡家东院大奶奶来了。”没过多久,就见满头白发的老太太顾慈兰拄着拐杖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当她看到胡文意,就急忙喊道:“他三叔!”

胡文意急忙起身来迎:“嫂子,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晚了你还来找我?”然后他指着一个座位说:“嫂子你坐。”

老太太并未落座,压低声音焦急地说:“今天出了一个事情,天青不见了!”

胡文意假装吃惊道:“怎么回事?”

老太太说道:“这孩子太贪玩,他今天去‘野鸡脖’打猎,跟别的人走散了,当时跟着天青的还有一个叫做二虎的跟班,其他人看到他们追进树林里打野猪,然后就不见了。我派全家上下去找了整整一天都没有找到,他三叔,快帮我想想办法吧!”

胡文意说:“野鸡脖可是个山高林密的地方呀,野兽又多,这年成,又是土匪横行,要赶紧去找才是。”停了一下,他又说:“报官了吗?”

老太太拐杖在地上狠狠顿了一下,说:“哎呀,我这急糊涂了,怎么没想到,对,要赶紧报官!”

胡文意摆摆手:“嫂子,这个时候,恐怕县城门都早关上了,我们还是自己去找,如果今晚还找不到,明天一早报官也不晚。”

老太太说:“这样…那只好今晚接着去找。”

“别担心,或许天青这孩子只是迷路了。我把我胡家西院所有的家丁都派上,我们一定今晚把他找回来。对了,有确切的位置吗?”

老太太焦急地说:“有,在野鸡脖,我让今天他们一起去打猎的人带你去。”

胡文意赶忙把烟袋放在桌子上,说:“好的,那我即刻动身,嫂子,这样吧,你先回东院休息,我安排一下人手马匹,我们马上出发。”

老太太叮嘱道:“你们可要找仔细一点,天黑了,多带一些火把,你们自己也要当心。”

胡文意点头说:“好的,嫂子,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安排。”

于是老太太和那个丫鬟恋恋不舍又焦急地回去了。

送完老太太,胡文意向管家张福来使了个颜色,张福来走到门口,左右看看,把门关上,然后回来,把耳朵附在三叔跟前。

胡文意轻声对张福来说:“今晚是个好机会,明天他们就要报官了,今晚找人的时候,黑灯瞎火,人又比较分散,你找三四个心腹,和胡家东院的人保持距离,如果在黑暗中见到了他,然后…”说着作出了一个切割的手势。”

张福来问:“用刀?”

“不,用绳子,那样他就发不出声来,惊动不了旁人。然后用石块什么的,朝脑袋上…”胡文意又做了一个砸的手势,继续说道:“这样别人以为他是撞在什么上死的。”

张福来说:“哦,我还叫他们多带一件衣服,免得血溅到上面。”

胡文意说:“可以,以防万无一失,得手之后,赶紧离开。然后让他们家的人发现尸体,我们就摆脱嫌疑了。快去安排吧,我和你们一起出发。”

张福来开门出去了,胡文意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天青又走到了林子里,海风吹过来,他感到一阵阵哆嗦,于是赶紧裹紧了身上的蓝色外衣。他这时候才想到要赶紧找一个睡觉的地方,他来到一片草地上,摸了一下,草上都有点湿了,天青咕囔道:“都上露水了。”他找了一个稍微背风的地方,在边上围了许多石块,围成一个圈,然后又拔了许多枯草,堆在石圈中间,自己躺在石圈里面,然后睡着了。


森林里,胡文意带着管家张福来、副管家高元松等几个人在找人,三叔对管家张、高等人说:“你们去那边看看,他可能是睡着了,或者摔晕了,都有可能。”众人从命。


在海岛上,天青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远处一阵杂乱的鸟叫声,天青被惊醒了,他张着惺忪的睡眼,从草堆里爬了起来,然后拄着拐杖,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声音越来越近,忽然见树上有一个人不知道在干什么,几只鸟在他身边飞来飞去,天青吓了一跳,赶紧藏了起来,只见那人在用手拨拉这那几只鸟,一会儿他又折下一根树枝在打那几只鸟,那几只鸟飞走了。天青悄悄地说:“这人在掏鸟蛋,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天青正要往回走,忽然脚下被绊倒了,天青发出了“哎哟”的声音,他听到身后树上的人厉声叫道:“谁?”

天青惊出一声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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