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就在那片树叶上慵懒地睡着,我是不经意间看到了就那一 束,亮亮的一束……
我知它一路小跑来的,细亮的一缕足迹灼伤了泥土,土地泛着焦黑。只是不知它怎么就选择了这片树叶。这树叶是嫩绿的,新发芽不久就接受了春雨的洗礼,现在又得了阳光的青睐,微风拂过, 树叶多了一份骄傲姿态。于是我不再看院子里的树,看得晃眼睛。 阳光投射在光滑的树叶上,又反射到我盯着树叶的眼睛里。
我把书放到了遮阳伞下的木色圆桌上,又特地煮了一壶茶。倒了半杯,随即拆开一杯乌龙茶的茶包,味道倒是好闻。看着茶包浸到茶水里,慢慢地释放出很多茶褐色的物质,逐渐晕染一杯茶水。我看得出神,茶包的晕染如同书法中的墨染,起笔暂不勾勒,反而为一幅画作上够了底色。《乐得暂时忘记》,书是朱自清的,书名大概是后来人取的,书里是先生的散文,一篇一篇的,读着品着,跟着他跨时代跨空间。听他说扬州,说南京,说时间,说乡下丫鬟,说父亲。说到哪里呢?突然,几只麻雀在树上的停留叽喳声把我从 鸡鸣寺里拉了出来,结束那乡下丫鬟和少爷的不遇,还有扬州那少甜的美食。
日头向西了,那片骄傲的树叶收敛了姿态,麻雀不知都飞到哪 里去了,我院子里的这棵树啊,就在这时温柔得嘞,这不正是恬静 女子么?树是姥爷种下的,如今他已年过九十,树也快近百年。之前树下有把摇椅,姥爷就用了一次,听母亲说那椅子是给她用的。 农活多要拉车,母亲在我七岁时就得了腰疾,夏日里有风时,为了 节省电费,她就在椅子上晃呀晃呀还有一把蒲扇晃呀晃呀。椅子现在没了,母亲也早就不做农活了,只是这腰疾偶尔还会犯,每次我给母亲锤捏,都能想到一个画面:一位三十出头的女人,被农活雕琢了多道皱纹,皮肤黢黑。旁边跟着的孩子用微小的力气推着车, 满车的苞米都还未来得及剥皮。这是一段上坡路,早已汗如雨下的 女人竭尽全力拉车,不到车栏高的孩子也在用力推车……椅子的位 置在大树下,我在前年换成了遮阳伞,像网上享受慢生活的青年一 样,我捯饬一番,这就是我享受的慢生活了。遮阳伞还能遮雨,下雨的日子里读书又是一番味道。
散文读了几篇,就见那太阳泛了红光。村子里的老房子还有几 家,日落到低矮的房子以下,这才告诉我天黑了。书页停在“匆匆” 里,又点了灯,树时而婆娑,这下恬静女子也要睡了罢。这茶呢, 我喝茶喝得慢,茶却凉得快。常说人走茶凉,我这还坐着呢,我该问我自己,时间为何一去不复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