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在昔
那天早上,我送孩子去幼儿园行至大同桥上。在桥上的一个拐弯处,我们正急步赶路,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骑着滑板车的孩子身上,所以对身边经过的行人并没有多加的留意。
突然听见有人在叫我。抬头一看,是她。
她靠在桥的铁栏杆上,朝着我得意的微笑。虽然在这里遇见我,就算我这个真人就在眼前了,她看着好像还有点不可置信的样子。但显然――她就是站在这里等着我走近的。这一大清早,桥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个个步履匆忙,唯有她悠闲自得的站在这里,看着我这个目标逐渐的,朝她靠近。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下萌发出一丝丝的喜感,有些忍俊不禁。
“我看见像是你,可是又不像……都没敢想会是你!”她走过来,站在我的面前。
这可能是所有人多年后在街头遇见曾经的熟人,都会说出的一句话。
曾经的熟人,中间时段的陌生人,再相遇,无非还是熟人,或者陌生人,抑或是半生半熟的人……
――引子。
(01)
上学的时候,她比我低一年级,同在一个塬上,住在相邻的村子里。所以彼此间根本就不熟悉。
可能我们都知道对方的名字,只是没有过深交而已。
那一年,同村的一个熟人来家里跟母亲商量,她在北京的一个食堂需要人手,想要我和姐姐跟着她去北京打工。去的都是同村熟人家里的孩子,母亲便很轻易的就同意了。要去北京的还有不在一个村,比我低一年级的她。
临行前的头几日,母亲给我们钱,让我和姐姐去买点衣服,毕竟是要出远门,女孩子家家的,总要有一件像样的衣服。那天下着蒙蒙细雨,我和姐姐买完衣服,回来走在街上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仿佛就在不久前的某一日,那天的细雨如丝,熟悉的泥土味儿还依然飘荡在我的眼前。
出发的那天,已进九月,早晚凉风习习、秋意渐浓。头一次出门,心里惴惴不安,没有底儿似的,跟家人告别,依依不舍,突然有了很多的放不下。没有想到此一行,竟是日后断断续续离开家乡的数年载。
走时,母亲送我们到村口,千叮咛万嘱咐的依依惜别,没有要出门的兴奋,心里只有莫名席卷来的失落感,充斥着我和姐姐不安的心。
在路边等候发往西安的客车时,看见她的父亲用自行车载着她急匆匆得赶来。她坐在自行车的横梁上,在她父亲的臂弯里,留着和男孩子一样的短发,小小的眼睛,一脸稚气未脱的模样。
她的父亲把她的行李从自行车上卸下来,接着扶她慢慢的跳下来,我们这才看见她的腿受伤了。她说一大早父亲骑自行车下来卖菜,她坐在后面,脚不小心塞进了自行车的轮子里,正好前面是一个下坡,伤的还挺严重的。
都伤成这样了,不是应该赶紧去医院吗?看这情形,他的父亲是想着让她和我们一块走。可她的腿……我刚想到这里,我们要跟随的那个熟人,也就是未来的老板娘说话了:“娃都这样了,肯定走不了!先去医院看看吧,等到好了再说。”
“没事,我能行的……我伤的不严重!”她连忙说到。我不仅对她刮目相看起来,伤的这么严重居然还说能行。这肯定是一个倔强又能干的姑娘。
目送我们上车后,我从车窗里看到她失望落寞的样子,和他父亲充满了自责的眼神。
客车缓缓的往出城的方向驶去,渐渐的他们就在我眼前的车流中消失了。沿途路过一些水泥厂,里面高高耸立着的烟囱,正在往外喷射出浓浓的烟雾,远远望去,整个小城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尘埃之下。
慢慢的,客车驶出了这个承载了我全部记忆的小城,它在我的身后变得越来越远。前方的风景渐渐变得陌生起来!
我感到些微的晕眩,从心头不断涌上来阵阵恶心,我闭上眼睛,蜷缩在座位上,努力压制着随时都要吐出来的可能。客车一路颠簸摇晃,不断的停车上人下人,车厢里仿佛充斥着一股浓烈的汽油味,夹杂着人们的汗液,还有食物散发出来的味道,那满车的嘈杂声……我的肠胃不断的翻江倒海,好像只要一张口,胃里的苦胆都能被我给吐了出去!
就这样,一路浑浑噩噩任凭客车把我带上离家乡,离过去越来越远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