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明月何时照我还》 上一章 :(76)我为鱼肉在刀下
笔者:楼清月
(77)国丧
京师 紫禁城 仁智殿
朝臣和一众妃嫔们跪地伏泣,朱撷德跪于魁首,朱拂玉居于皇后下首,与吴贤妃并跪。 自古帝王崩世,王公贵臣们多是致奠三日,朱撷德为表孝道,自请致奠七日。
吴贤妃嘴上嘤嘤地哭着,眼里却没有多少悲伤,小心地四顾而望,悄悄地拉了拉朱拂玉的衣袖。朱拂玉哭着,神色有些麻木,见吴贤妃拉自己的衣袖,轻轻地把手覆在她手上,宽慰地捏了捏。”
“母妃,勿燥!”朱拂玉声音很轻。
“过了大殓,便要上尊谥,待到那时,你有何胜算?”吴贤妃有些着急,反抓住朱拂玉的手,声音低而急促。
“汉时,昭帝驾崩,立昌邑王刘贺为帝。未过月余,便成了弃帝。母妃以为,坐上了龙位,便赢得了天下么?”朱拂玉此时不疾不徐地低声说着,神态有几分似法般。
吴贤妃见自己儿子胸有成竹的模样,虽有些不忿,但还是强忍下了那股不甘,不再多说,又提起了袖子,掩面而泣起来。
钟声未绝,一声一声地回荡在京师,仿似一种告别,仿似要划个界限般,与从前告别。
适逢正午,跪于嫔妃后的汪婉仪的脸上留下了细细密密地汗。说到底,她有着郕王妃的身份,恰临这样的大事,她若不来,是于理不合的。朱拂玉不愿与她同车,便一人先行入了宫。
自大婚后,汪婉仪是第一次于人前露面,因这倒有几分引人注目。汪婉仪伏地而泣,眼里四处打量着,心里却是极兴奋的。她微微抬了抬头,朱拂玉在远处,只能瞧见一个背影。她知道,她能否苟活下来,就看这几日,她能否抓住时机……
犹豫再三,汪婉仪把心一横,闭上了双眼,轻呼了一声,假意晕倒在地。
这不过半日,即便有人身有不适,都不愿做第一个倒下的人,苦苦撑着。此时汪婉仪到底,十分醒目,连处于极远的朱撷德都听见了人群的骚动声,不耐地回头看了过去。
“倒下的是何人?”皇后也被惊动,略有不瞒地问身旁的侍女绿萍。
绿萍往后瞧了瞧,见已有太医前往诊治,便示意身旁的小宫女去瞧瞧。不一会儿,小宫女前来回禀:“是郕王妃昏过去了。太医说,郕王妃怕是动了胎气。”
绿萍听后,朝皇后说道:“禀娘娘,郕王妃有孕在身,怕是受不住日头,动了些胎气。”
绿萍的声音不大不小,朱拂玉和吴贤妃离的不远,自然也听得分明。吴贤妃望向自己的儿子,见他脸上有讶异,有愤怒,却没有一丝喜气,心里哪还有不明了的,顿时便要起身。还未动,朱拂玉便下一步,拉住了吴贤妃的胳膊,神色也平缓了不少,却更显冷峻。
“郕王,王妃有喜,为何不报?若伤了天家子嗣,你让你父皇在天之灵,如何得安?”皇后见朱拂玉毫无反应,有些微怒道。
“天家子嗣?皇后娘娘才是想让父皇龙灵不平罢!”朱拂玉冷笑一声,看向皇后,眼里锐气不减。
皇后见朱拂玉如此说,也明白了过来。心里虽对汪婉仪这样的小心思不屑,但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沉吟了片刻,皇后微微一笑道:“为皇家开枝散叶,怎的会让你父皇龙灵不平呢?”见朱拂玉并未搭理自己,便嘱咐身旁地绿萍:“带郕王妃去一旁歇着。”
朱拂玉看了眼皇后,见她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了一丝冷笑,伏身施礼道:“谢皇后娘娘恩典!”
王振就在朱撷德身旁,自然也知道事情的始末,瞧了眼朱拂玉,凑到了朱撷德身旁,轻声在他耳旁说着什么。朱撷德听后,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瞧了眼朱拂玉,向皇后说道:“母后,宫中许久没有添喜事了。郕王妃此胎,万不可有任何闪失。您派几个得力的嬷嬷照顾郕王妃罢!”
皇后有些吃惊地瞧了瞧朱撷德,见他冲自己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好多问,值得应下,小声地吩咐着绿萍。
朱撷德回头看朱拂玉,见他也抬头看自己。两人四目相对,朱拂玉朝朱撷德微微一笑,让朱撷德心里一堵,随即开口道:“拂玉,本宫记得,大婚之日,吴贤妃的婢子因歹人闯入而身故。如今郕王妃有了身子,郕王府更应多加布防,莫要让一些宵小惊了胎才是。本宫……”
朱拂玉知道朱撷德想借机围了郕王府,忙开口打断道:“皇兄放心!子嗣为重,拂玉不会让婉仪有任何闪失。”
朱撷德还待说些什么,却感到王振在身后拽了拽自己的衣袖,只得抿了抿嘴,点点头,回过了身。
朱拂玉自然也瞧见了王振,见他望向自己,两人对视之间,微微一笑,只是深意却大不相同。
汪婉仪计成之后,喜不自胜,嘴角也微微地带起了笑容。被宫女搀扶着,便要往一旁歇息,回眸见,却猛地瞧见了远处的朱拂玉,看向自己,笑容邪魅。汪婉仪吓的心头一悸,不自觉的地便想起大婚之日,朱拂玉笑着看着自己,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杀了玉梅的事。
京师 郕王府
国丧之际,到了傍晚,街上的行人便已不多了。京城里的王公贵族多半都在宫里致奠,郕王府门前,看门的侍卫站的笔挺,脑子却不自觉地想着金凤楼里蝶梦那如豆腐般白嫩细化的玉臂。正愣神,就见一只飞箭从远处射来,堪堪从他脸颊划过,留了道浅浅地血印子而后直直地扎在了门上,箭尾插着一方锦帕。
侍卫反应也是不慢,霎时拔出了剑,跑出了几步,却并未寻到人影,只得作罢,回到门前,拿起锦帕仔细地瞧着,皱了皱眉,跑进了王府。
府里平日里都是济源管事,可济源随朱拂玉去宫里致奠,便把府上的事宜都交给了张礼。此时张礼便在和事院处理着府上的公务。
侍卫跑了进门,见张礼和法般都在,朝法般施礼,把锦帕递给了张礼:“张仪卫,方才在正门,有人以箭传书。”
张礼接过帕子,看到了侍卫脸上的那道血痕,一挥手说道:“去找府里的大夫处理一下你脸上的伤。”
侍卫领命,离开。张礼才展开了锦帕,却见上头写到:【栾欢月:品香阁掌柜在我手上,想要救她,便来寻我!五】
张礼一见,信是给栾欢月的,下意识地瞧了法般一眼,见他似乎没注意,便把帕子放进了怀中。刚放好,就听法般问道:“张礼,何人传书?”
张礼眼珠子一转,摆了摆手道:“想是哪个毛头小子,在府门前胡闹,帕子上写的是鬼画符,根本看不懂!”
法般此刻隔着帘子,在里屋打坐,一直闭着眼睛,见张礼如此说,微微张了张眼睛,身子却不动,一瞬不瞬地看着张礼说道:“拿来与我瞧瞧!说不得本道长能瞧出些门道!”
张礼应下时很慌忙,随即听见一声“嗞”一声布匹被撕碎的声音,法般抿嘴一笑,微微探了探头,见张礼在书案上正提笔涂画着什么,边画着,边往法般这里瞧,嘴里说着:“道长,我这就拿给你!”
又磨蹭了一会儿,张礼才跑了过来,递给了法般一方果真如鬼画符般的锦帕。法般拿着锦帕端详了半天,又闻了闻,看着有些心虚地张礼说道:“张礼,我怎么闻着这帕子,还有一股未干的墨汁味道?”
张礼被问的一愣,随即讪笑着摸了摸鼻子道:“道长在说笑吧,过了这么半晌,怎的还会有墨汁的味道!”
“你可是有事瞒着我?我放才瞧见你藏了些什么!”法般笑着,却一直紧盯他的一言一行。
张礼下意识的捂了捂胸口,又瞧见法般看自己,尴尬一笑,便要离开。法般飞身而起,一招便制住了张礼,从容地从张礼的胸口搜出了锦帕,边看着,边笑道:“好啊张礼!你也会撒谎了!”
张礼挣扎不开,也有些怒了:“这锦帕又不是甚么府上的事务,是给姑娘的,连王爷都无权过问!”
张礼说完,便感到脑子被法般狠狠敲了一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样的胡话,你也敢乱说!”法般似乎还不解气,抄起张礼胡画的锦帕,便往张礼脸上抹,不一会儿便把张礼的脸抹的墨迹斑斑。
张礼也知自己失言,可此刻王爷不在府上,他虽有些惧怕,但却犹自嘴硬:“你个臭道士,快些放开我!我便说胡话,你又奈我何!有种你现在就闯入皇宫,向王爷告状去啊!”
法般笑着松了手,却在张礼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张礼一个趔趄,险些跌倒,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却见法般把锦帕投入了香炉里。张礼想去捡,却被法般一拦,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锦帕被火燃尽。
“此事,你不可讲给她听!”法般先张礼一步开口道:“你若告诉她,便是害了她的性命!”
张礼看了眼法般,闷声闷气地说道:“你详细说来!”
法般看也不看张礼,径自坐回到了蒲团上:“我与你一个粗人讲这么多做什么!你若执意相告,死的是她,又不是我!反倒替二皇子省了份牢饭!”
张礼气结,指着他“你”了半天,见他毫无反应,随即生气的出了门。
走到和事院门口,张礼忽然灵机一动,嘴里喃喃道:“此事,我应去问问如一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