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篇第25章
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谁:何也!形声字。从言,隹(zhuī)声。金文字形,象鸟在叫。基本义:疑问代词,指什么人。如《左传·隐公元年》:“其谁曰不然?”
谁的读音有两种,一般来说“shuí”为读音,多见于庄重场合和极富感情的诗朗诵中。“shéi”为语音,较生活化,多见于影视剧节目和日常生活中。
谁也指哪个人、哪些人,如唐·高适《别董大》:“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毁:缺也,形声字,从土从毇(hui)省。毇指碾米或者舂米,土加毇省意为击打、踩坏之意。
“毁”的原义就是破坏、损坏,如“烧毁”、“焚毁”等。如《易·系辞》:“乾坤毁,则无以见易。”《诗·豳风》:“无毁我室。”
毁后延伸指亏缺、减损,如毁齿,意为乳牙脱落,更生恒齿。
毁又指诽谤、诋毁,如“积毁销骨”。指不断地毁谤能使人毁灭。
毁也指居丧期间过度悲伤而损害健康,如“毁疾”、“毁颜”。如《礼·曲礼》:“居丧之礼,毁瘠不形。”
誉:偁也。从言、与声。誉的原义就是称赞、赞美,如《礼记·表记》:“君子不以口誉人。”
誉也指名誉、荣誉,如《韩非子》:“誉辅其赏,毁随其罚。”
誉也通“与”,如《管子·明法》:“交众誉多。”
《论语集注》:“毁者,称人之恶而损其真。誉者,扬人之善而过其实。”
试:比较、考察。
直道:孔子思想的重要内容之一,就是正直做人,不媚上、不瞒下、不偏袒、不自私。
全文理解为:
孔子说:“我对于别人,毁谤了谁?赞誉了谁?如果有所赞誉的话,一定对他有所考察。夏、商、周三代的人都如此,所以能直道而行。”
明末江西新建人程登吉编了一本启蒙读物《幼学琼林》,他这样形容孔子对人的点评: “一字之褒,荣于华衮;一字之贬,严于斧钺。”
意思是:得到孔子一个字的表扬比得到华丽的衣服还要光荣,受到一个字的贬损比受斧钺之刑还要难受。
左丘明曾说:“《春秋》之称,微而显,志而晦,婉而成章,尽而不污,惩恶而劝善,非贤人谁能修之?”
《春秋》的记述,用词精微而意思显明,记载史实而含蓄深远,婉转而顺理成章,穷尽而无所歪曲,警戒邪恶而褒扬善良,如果不是圣贤,谁能做到?
孔子不会随便批评、诋毁一个人,也不会随便褒扬一个人。而是通过精准的用词来定义、陈述事实,让事实自己说话,所谓“尽而不污”,被批判的人,权势再大,也心服口服。这就是所谓的“春秋笔法”。
钱穆曾说:“孔子著《春秋》,不虚夸人之美,不隐藏人之恶。无论褒贬,一概用事实说话,一如其实,事以明道。”
无论我们是表扬一个人,还是批评一个人,都要经过自己认真的考察。而不是不知前因后果就随便跟风,盲目乱说。 毁誉见于直道,而直道自然在人们心中。
《乐毅报燕王书》云:“古之君子,交绝不出恶声。”绝交了,不必诋毁对方,别人毁我或者誉我,也不必太在乎。
毁誉是大事,要非常小心在意,对待他人,要杜绝诋毁,谨慎赞誉,一切立足于事实说话,只说事,不说人。
《春秋》和“春秋笔法”
《孟子·离娄》说:“《诗》亡,然后《春秋》作。晋之《乘》,楚之《梼杌táo wù》,鲁之《春秋》,一也。”
意思就是:当时各诸侯国的史书一般都叫《春秋》,只是鲁国就叫《春秋》,没有加个专名,而晋国、楚国自己加了专名。《春秋》就是个共名。
古时历法先有春秋,后分冬夏二时。因此把国史记载叫做《春秋》,这就是“春秋”作为史书名称的由来。
所以如果有人说孔子从小就开始读《春秋》,不要觉得奇怪,因为春秋战国时期,各国史书都叫《春秋》。
我们现在通常所指的《春秋》即《春秋经》,是我国古代史类文学作品,由孔子编撰。
鲁哀公十四年(前841年)春,鲁国在大野(今山东嘉祥县的获麟堆)围猎,大夫叔孙氏的车手鉏商获得了一只怪兽,大家都以为不吉祥。
孔子看了说,这就是瑞兽麒麟!并叹息嘉瑞之无应,吾道之穷矣!于是停止了《春秋》的编写,李白有诗云:“希圣如有立,绝笔于获麟。”所以《春秋》也叫《麟经》、《麟史》。
《孟子·滕文公下》:“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惧,作《春秋》。”
孔子作《春秋》,目的在于惩恶而劝善,所以“《春秋》之义行,则天下乱臣贼子惧焉。”
《春秋》用于记事的语言极为简练,然而几乎每个句子都暗含褒贬之意,被后人称为春秋笔法、微言大义。它是中国古代儒家典籍“六经”之一,是我国第一部编年体史书,也是周朝时期鲁国的国史。
鲁国史官还会收集其他诸侯国公侯大夫等失礼非礼之事,会记录诸侯国公侯间大夫等间书信内容,比如晋叔向与郑国子产关于铸刑书的书信。
现存《春秋》,从鲁隐公记述到鲁哀公,历十二代君主,计二百四十四年,它基本上是鲁国史书的原文。
旧时有“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之说。但后世亦有不同说法,清人袁谷芳《春秋书法论》说:“《春秋》者,鲁史也。鲁史氏书之,孔子录而藏之,以传信于后世者也。”
虽然春秋之作者有争议,但其经过孔子之手修而改之,则无大异。事实上,春秋作为一鲁国的史书,其作用早已超出史书范围,春秋用词遣句“字字针砭”成为独特的文风,为历代文代史家奉为经典。
《春秋》所记,现所存全文,不过一万六千多字,但据曹魏时的张晏和晚唐时人徐彦引《春秋说》,都说是一万八千字,可见《春秋》原文,从三国以后脱露了一千多字。
孔子作《春秋》的原因,《史记》中是这样记载的:“余(太史公)闻董生曰:‘周道衰废,孔子为鲁司寇,诸侯害之,大夫壅之。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为天下仪表,贬天子,退诸侯,讨大夫,以达王事而已矣。’ 子曰:‘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
司马迁对《春秋》极为推崇:“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敝起废,王道之大者也。”
朱熹说:“圣人作《春秋》,不过直书其事,善恶自见。”
《春秋》记史的笔法与《史记》不同。司马迁明确指出:“余所谓述故事,整齐其世传,非所谓作也,而君比之于《春秋》,谬矣。”
但《春秋》的“微言大义”并不意味着其“言”是失实的。如果说良史、实录代表了古代史学的基本原则,那么“微言大义”则是代表了古代史学的最高境界。
孔子所作的《春秋》是一部蕴涵着作者深刻政治思想的政治学著作,这是从先秦孟、荀到两汉马、班诸家一致的看法。
两汉以后,今文经学衰微,学者多受古文经学门户之见的影响,开始视《春秋》为历史学著作,并由此引发了长期以来聚讼纷纭的《春秋》性质之争:史书?经书?文学?政治学著作?亦经亦史?
无论从哪方面考量,《春秋》的开创之功都是无可争辩的。
它的编年体例,为史学三大体例之一,“系日月而为次,列时岁以相续”,垂范千秋,继之者众,《资治通鉴》最称出类拔萃。
它的私修性质,打破了官方对史学的垄断,成为诸子百家争鸣的先声。而“二十六史”中,私修者多达三分之一,亦可说是受其引领所致。
它的春秋笔法,姑且不论有多少后人穿凿附会之处,但其本身所彰显的史学精神却勿庸置疑,那便是勇敢无畏,刚直无私。
中国史脉能绵延至今而不断,与孔子当初所赋予的那股坚韧之气息息相关。圣人其萎,而《春秋》不老。爱读《春秋》者,代不乏人。
最为民间所熟悉的,恐怕就是三国那位与孔圣人齐名的关圣人关羽了。有一幅对联云:
孔夫子,关夫子,万世两夫子;
修春秋,读春秋,千古一春秋。
《春秋》因文字过于简质,后人不易理解,所以诠释之作相继出现,对书中的记载进行解释和说明,称之为“传”。
其中左丘明《春秋左氏传》,公羊高《春秋公羊传》,谷梁赤《春秋谷梁传》合称《春秋三传》列入儒家经典。现《春秋》原文一般合编入《左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