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读课本节选自《雷雨》中的那段文字时,我是并不了解蘩漪这个人物的,而当我去查阅其相关资料时,被这一段描写惊艳并吸引到了:
“她是一个从走廊上静静走来的女人,阴鸷而沉郁,穿着一身镶灰花边的旗袍,如同一朵黑色的玫瑰在满园的暮色里散发忧郁的芬芳,她的眼睛大而灰暗,沉静地灼烧。”
也就是从这开始,我总觉得她应当是高雅而忧雅的。
一、可怜
她是可怜的,她自始至终都渴望却从未被爱。
在周家牢笼的重压之下,她自卑,她不屑,却又无助无奈。她在反抗,在周朴园强迫她喝药时;在周朴园强迫她看医生时;她的反抗无异于螳臂当车,无济于事。而当她在雷雨夜中而归时,明明白白强烈而真实地说出“不,我不愿意!”时,优势转到了她这一方;在第四幕剧尾时,她又以一个判官的姿态将压迫她的人叫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撕毁了他庄严的外衣,肃治了他道德的面具,让周公馆粉饰的黑暗暴露地一览无余。
在与周萍的交流之中,她是一个卑微的存在。她由请求到乞求,将尊严,名誉与家族弃之一边,甚至可以容忍与四凤一起(其中这一情节也在周冲身上显示过,这可能也是作者有意为之。)。在她正想要追求个性的解放之时,周萍出现了。她本以为这是她黑暗之中的光明,熟不知,这只是通往更稠密的黑暗之间的罅隙,最后落到了“母亲不像母亲,情妇不像情妇”的地步。而在她看透了周萍本质上如他父亲一般伪善,冷酷,自私时,她的希望破灭成了失望,她的真情受到了践踏与蹂躏,她的人格受到了损伤,于是有了这沉痛的哀号
“一个女子,你记着,不能受两代人的欺辱!”
这是她由可怜步入可怕的转折点。
二、可怕
“做梦的人是幸福的,倘若没有看出可走的路,最要紧的是不要去惊醒他。”而蘩漪,就是一个本不该被惊醒却又被惊醒的人。
她在报复,她一直在报复,极端,彻底。
她是一个令人生畏的女人。她犹如一柄没有过人气力便不能驾驭的利剑,尘封时雅致尽显;出鞘时鲜血淋漓。她犹如一杯没有铁石心肠便不能饮下的烈酒,未尝时醇香四溢;饮下时烧肚焚肠。她扣死四凤家窗户的行为,是报复,是极端地走向毁灭。
她在报复周萍,恶语相向,步步紧逼。我印象最深的却是第四幕中她笑着请他坐时,这时的她,还心存些许幻想,她在试探,若成功,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回到最初她心中的样子;若失败,那就是一同走向毁灭,不过同归于尽。
之后她便如从地狱而来的厉鬼,阿鼻地狱十八层。披着雨衣,在电闪雷鸣之间露出的只是灵魂的躯体。从第一幕的只打开一扇窗户到第四幕打开所有的窗户;从卑微地无力反抗到正视地有力反抗,她在报复周朴园。
但最后,她也成了旧式婚姻的牺牲品,不但没有对儿子周冲追求自由结合的幸福表示支持,反而以门当户对的封建标准来设计自己儿子周冲的幸福。从这一点来看,蘩漪其实既包括了资产阶级追求自我的精神又含纳了封建势力故步自封的思想。这也是报复,报复那个社会。
她爱起你来像一团火,那样热烈;恨起你来,也像一团火,把你烧毁。她为了获得一点点人的情感、人的生活,争天抗俗;为了像人一样有一种真实的情感生活,愤世嫉俗;为了幸福的承诺,害理伤天。
在她发泄欲望的怒火,当黑暗与孤寂啃噬她已脆弱不堪的心灵时,她是可怕又可怜的。
正因为这样,正因为这种可怕与可怜,大多数人总是从传统伦理道德的角度盲从乱伦的方向,简单否定蘩漪是一个好女人,甚至认为她本身就是一个坏女人。
蘩漪便是“雷雨”。蘩漪,蘩。多也;漪,水之纹也。蘩漪便是猛浪,便是用不宁静的水波,便是当涤一切的“雷雨”。她的痛苦最深,渴望又最强,所以爆发地最疾、最猛,就像“雷雨”。
从理想的高处上坠落,惨烈地走向幻灭。
任性而脆弱,热情而孤独。可她曾经也烂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