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逃,要结束了,我开始直面真相了。
睡前催促儿子快进被窝,他却脱掉了衣服在“散热”或者“招凉”,已经入冬了,这样的动作在我看来就是在招来鼻涕,我大声对他说话,期望他能在我的威猛语气下快点进入睡觉姿势。后来发现:其实我喉咙响的效果不如我自己先做好睡觉姿势,然后温柔地呼唤他。
两人在被窝里,我为自己的喉咙响解释一番,希望自己心里的歉疚能少一些,bala bala地说了几句,意思就是说~如果你不做这么让自己处在着凉风险那么大的事,我怎么会担心,怎么会着急就喉咙响说话?(还是把我喉咙响的原因归咎到孩子身上,而不怪自己)这时候听到孩子的吸鼻涕声音,哇,这不是最好的佐证嘛!看,“散热招凉”的结婚就是“真的要着凉”,你看,是吧!我就如有尚方宝剑在手,批斗得更加厉害了!说话语气从慢悠悠轻缓地到急吼吼,又得理不饶人一般的。结果孩子清晰又淡定地只说了一句:你喉咙响跟我有什么关系?!!
Oh my god!我重复了一遍孩子说的这句话,脑袋里好像是被冷水泼了一盆——清醒了。我承认,我在狡辩,在推卸吼他的责任!
当我看见我的推脱,当我直面此刻这样的想通过讲歪理让儿子理解我的自己,(有没有一点自以为是,有没有一点歪理邪说,又有没有把孩子硬生生地推到高楼上,让他原谅孩子一般的我呢?)看见我自己,我就柔软下来,把孩子抱进怀里。这一段谢幕!我在心里默念儿子不会着凉,健康强壮!
然后我们约定明天早上起床的时间,他非得6点,我硬要7点,又一场拉锯战。这一次他不肯妥协,坚决要达到他的目的。我也不肯改闹钟,非得让他接受“我有我选择”,你可以选择6点起来,但你不要要求我闹6点的闹钟。
孩子开始哭,开始坐起来踢被子,起初我转身睡觉对他冷暴力。
儿子不放弃他的意见,不断地软硬兼施,又哭又说“妈妈你不对我好,妈妈,妈妈……”我因为学过面对情绪的办法,就是让情绪流动出来,所以我不觉得哭不好,孩子能释放自己的情绪,表达自己,多好。这样想着,我就又转身过去抱住儿子,一抱,我就哽咽了。
我说:“儿子,妈妈从小没有对我的爸爸妈妈提过过分的要求。”
我一开口就忍不住流泪,我看到那个忍耐,压迫自己渴望的内在小孩,那个不敢想要太多的孩子。不敢耍赖的孩子,不敢表达自己的小时候的我。
我说:“妈妈知道你相信在我这里足够安全,足够允许,所以你就大胆地表达自己,遵从着你自己的心,想怎么样,就怎么说。……你之所以说我不对你好,是因为你相信我一定对你好,所以你要用这样的话来刺激我,去百分百满足你。谢谢你,儿子,你那么有力量,那么真,就是让我知道我还可以做你需要的,我还可以做让效果更好的,让我们关系更好的。”
儿子在我的怀里,抽泣声渐渐平息,我知道他懂我。
我说“妈妈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要什么,就好像我说不出来你最喜欢吃的菜是什么?”说到这里,我也懂我自己了。不是我不知道,是我不去知道,不是孩子没有最爱吃的菜,是我没有去做菜做饭,没有长期地做妈妈菜。
我问儿子,你希望我怎么样对你好。儿子说:“我要的你都做到。我要玩的,你给我玩。”
我突然就一下明白了,我舍不得孩子冷,舍不得孩子着凉,舍不得孩子饿,我都是在当妈妈的底层在管。那孩子的精神层面呢?孩子的志呢?孩子的未来呢?也许我小的时候是很早就会认字背诗写字的那类优秀孩子。我一方面也想让我的孩子成为这样的优秀,一方面又因为对未来的社会发展有一些分析和展望,而希望孩子保有创造力和更多的天性!结果我就在这二元对立中耗着,既不左也不右,在犹豫不决中蹉跎光阴。
我看到我自己,我似乎也接受了此刻我就只有这样,在我脑子里划过“我值不值得活?我配不配活着?”的快速问答。我并没有动脑子,似乎身体有记忆,我在草原上,在沙漠上,感恩我的父母祖先传承给我的血脉,让我这辈子能生而为人!深深的感恩!所以我活着,我要活,而且我要活出我自己!身体知道答案:我允许现在的我对我的孩子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我允许我自己还不完整,我允许我自己现在的样子。我对儿子说:“有时候你想要的,我不给,是我的缘故,有时候你想玩的,我不肯,是我不愿意花那个钱,是我觉得不值得花那个钱,是我的缘故,妈妈所以要赚更多钱,让我们不再因为钱而不能玩,不能做。”
我知道儿子说的一切的反话:妈妈不爱我,妈妈不对我好,妈妈不心疼我等等,都是在照见我,我的儿子需要我温柔,需要我和风细雨,需要我常常带着笑容,需要我疼爱的动作,需要我做一些事情比如做好吃的,一起玩好玩的。
这六年来,我似乎一直在逃避陪他玩,如今再也无处可逃了,儿子马上要上小学一年级了,马上就有自己的一群小伙伴了,也许很快,他就不要妈妈陪了,我还要耗在思考怎么陪,学习怎么陪吗?不要耗,不要等,做就是了,我内在的智慧本自具足!感恩惠亭老师的教导!感恩我的孩子那么真实,那么有力量!感恩同修们的互相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