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时候曾经在某个奥运项目的世锦赛做过翻译,从事那个项目的运动员大部分都来自独联体或者东欧国家,很多其他国家的运动员也曾经在俄罗斯训练,所以几乎每个人都会说俄语,我和我们俄语系的另外3个同去的女生全都忙到飞起,有时候每人每天要应付几百个运动员、教练员、官员。
不过总的说来那段时间还是蛮开心的,过得很充实,感觉自己能帮到别人、被很多人需要,组委会为了让我们四个女生能够随叫随到,专门在运动员下榻的五星级宾馆给我们开了一间房,吃得也和运动员一样,并且我们是除组委会官员外唯4可以进出所有区域的人~~~
那半个多月接触了许多不同国家的人,现在挑一些有趣的或者奇葩的说说:
①俄罗斯领队
所谓领队其实应该就是类似于辅导员、管家之类的角色,主要任务是照顾好运动员的生活起居。俄罗斯的领队我感觉是所有领队里最傲娇的一个,希腊人,但是长得很东欧,金发碧眼,看起来严肃、高冷,完全没有希腊人那种热情浪漫的气质。
他们队刚到,他就跑来找我,要我带他去宾馆后厨,因为不满意酒店的鸡肉,就自己去市场买了一只生鸡,要求厨师完全按照他的方法烹饪。那个时候刚好总厨不在,其他人不敢随便答应,他很不高兴,语言不通没法对着别人发火,就拼命挥手让我走。旁边一大堆厨师和服务员围观,我感觉好没面子,所以对他印象特别差。
第二天下午大概五点的时候,我坐在靠墙的位置上休息,突然有个人过来牵我的手把我往外拉,还说:“啊,你在这儿,总算找到你了。”我吓了一跳,抬眼一看,原来是那个俄罗斯领队,他要我帮他问宾馆门口的大巴车是不是开到体育中心去的。其实根据我之前对接触过的俄罗斯人的观察,他们多少都有点喜怒无常、阴晴不定,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希腊人,所以他突然表现得这么热络我并不觉得奇怪。
那天我们特别忙,早上五点就起床,也没怎么正经吃饭,我一边被他拖着走一边捂着胃,他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我说肚子痛,他又问:“有baby了?”我当场就石化了,心想这人开玩笑也太没分寸了吧。之后我回想,很有可能他并不是说笑,东欧中亚那边的女生普遍早熟,有些刚成年就怀孕了,也有边读大学边生孩子的,我认识的一个俄罗斯交换生就是带着孩子的。
再后来有好几次他有事找人帮忙的时候我都正好在忙别的事,他就开始习惯于求助另一个女生,也是她告诉我他是希腊人,有四十多岁了,我当时就感慨他挺会保养的,看起来最多三十。
②吉尔吉斯斯坦官员父子
他俩不是一块儿来的,儿子先到,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位阿姨。这位小哥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帅的中亚人,轮廓比一般中亚人深很多,眼睛特别好看,超级亮,眼线又弯又长,睫毛足足有两公分,像一对大扇子似的,不管看谁都像在放电,后来听说他们家是库尔德人。
小哥和那位阿姨早上七点多就到宾馆了,他们算是吉尔吉斯斯坦代表团人员,于是我帮他们办理登记手续。阿姨看起来很和蔼,没提任何要求,让干嘛就干嘛,小哥有点故作大人样的感觉,一本正经地问我的名字,还指着旁边几个非洲运动员说:“他们也说俄语,你应该去接待一下。”我没搭理他。
中午他爸爸来登记,小哥和另几个人陪着,我当时不知道他们是父子关系,以为他就是来给熟人帮忙的。大叔挺和气,一直跟我聊天,问我叫啥名,因为我的俄语名很像俄罗斯少数民族的名字,加上我长得也不太像中国人,他就问我是不是哈萨克人,小哥白了他一眼,说:“是中国人!”然后大叔让我把名字写下来,还夸我写得好。
下午大叔又来了,陪吉尔吉斯斯坦的教练办理手续,教练脾气不太好,要求也比较多,他就在旁边打圆场。办完之后他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以为他只是拉拉家常,结果他接着就要给我介绍男朋友,还说:“不是我,我已经老了,但我有个儿子,长得帅,而且很强壮,每天都锻炼身体。我在我们国家是个名人,我们家特别有钱,我开了好几家工厂。”说着塞给我一张名片,我当时以为他儿子还在吉尔吉斯斯坦呢,没当回事,随便敷衍了几句。
第二天晚上我和一位女生陪另一位吉尔吉斯斯坦官员去逛商场,小哥也在。官员要买台大彩电运回国内,那位女生是本地人,就帮着沟通。小哥跟我说他想看看车载音响,于是我陪着他去逛,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好像不是很在行,我见他大夏天还穿着厚厚的运动服,就问他热不热,他红着脸说不热,那时候我就感觉其实他还是挺孩子气的。
后来又碰见过几次,我都是在忙,而且我从同学那儿知道了他和那位大叔的父子关系,就没怎么说话,倒是他爸,每次见到我总是热情地打招呼。
③格鲁吉亚教练
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付钱了没?”
这位教练有些不拘小节,他们团运动员在宾馆办理登记手续的时候很匆忙,也是因为对规定不太熟悉,没交钱就去领证件和房卡。他个子很高,一直皱着眉头,看起来气势逼人,其他几个女生都不敢跟他说必须先付款,我硬着头皮告诉了他,他笑了笑,感觉特别腼腆,跟刚才那个不苟言笑的样子截然不同,然后马上去付款处交钱。
其实前一天我见过他,他比他们的运动员到得早,我从机场接人去宾馆,和我同一辆大巴,坐在我前面一排。他把座椅靠背调得很低很低,头在靠背上方,还用双手拖住后脑勺,戴一个超大号镶宝石金戒指,要不是我也把靠背向后调了一点,他的戒指就要划到我的脸了。我当时是敢怒不敢言,觉得他自私没礼貌,看见那个大戒指又担心他是不是黑社会一类的人,就没吱声。后来我回忆起来才想到,我是在他后面上车的,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后面坐了人。
几天后我们四个女生和运动员、教练一起从训练馆回宾馆,所有人都想早点回去休息,一窝蜂地挤上一辆大巴,他上去得晚,他们团的一个人就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还搂着他,他特别不好意思。司机说不能超载,让没位置的人等下一辆,他第一个下了车,向我们四个女生招手让我们过去,说他等不及了,要打车回宾馆,叫我们跟他一起回去,我们都特开心,因为下一辆车要二十分钟后才能到。
他烟瘾很大,每次我经过大厅都能看见暗处的吸烟区有个特别高大的人坐在那儿吞云吐雾,有时是和其他人一起聊着什么,有时是一个人冥思苦想的样子,我猜他大概是在考虑战术问题。后来他的一名队员拿了某个级别的银牌,输给了俄罗斯的雅典奥运会冠军,那场比赛特别惨烈,我们一个女生和那名队员关系很好,拿他当偶像,比赛结束后她挺伤心的。
感觉这位教练是个很会享乐的人,经常碰见他穿着人字拖手里拎着各类水果悠闲地从街上走回来,有一次还向我们一个女生打听哪里有casino,知道没有后十分失望的样子。
④阿塞拜疆运动员
我去机场接阿塞拜疆代表团回来那天是最忙的一天,大部分代表团都是那一天到,我们四个人都被搞得焦头烂额。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哈萨克斯坦和其他几个国家的团,具体的我记不清了,总之就是我把三百多人分别弄上几辆大巴,然后一起开回宾馆。等所有人都上车之后我清点了一遍人数,上了最后一辆车,只有一个特别胖的小伙子旁边有空位,我只能坐在那儿了。
第一次看到体量如此大的人,身高至少一米九,宽度是我的3倍,而且我发现他并不是胖,而是壮,浑身都是肌肉,我猜他应该是最重的那个级别的。大概是因为没睡好的原因,他一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大部分时间闭着眼,偶尔不耐烦地看看窗外。我坐在他旁边挺紧张的,努力往过道上靠,生怕挨到他惹他不高兴,其实我不算胆小,就是面对体积和武力值都明显大于自己的人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终于到宾馆了,我长舒一口气,立马站起来准备下车。他突然问了一句:“到了?”声音和他的形象完全不符合,极其温和,甚至有些胆怯。我回答他,并朝他看了一眼,发现他的五官十分柔和,眉毛和睫毛都是淡到发白的金色,脸颊像刚成熟的水蜜桃,简直就是一张小孩子的脸。
下车后我帮他们办理手续,所有的事情都是领队和教练去处理的,胖小伙坐在角落里的凳子上继续打瞌睡。他们的文件有一些地方和组委会要求的不符合,弄了好久才处理好,完了之后教练推了一下胖小伙,他温顺地站起来扛着大包小包跟在队伍后面去房间。
后来他们走的时候,我跟着一起去机场,在机场他们教练把自己的手机号写给我,让我放假去巴库(阿首都)旅游,说他请客,我没说什么,心想你也就是说说而已。然后我问胖小伙要邮箱地址,我们一个女生让我问他的,因为觉得他人特别好,想跟他通信,他写给我了,那个教练在旁边说:“原来你对他感兴趣。”临走之前胖小伙把一百块钱塞进我手里,说是给我打车回宾馆的,我当然不好意思要,他硬是要给我,还叮嘱我好好学习。
⑤亚美尼亚官员
这位是亚美尼亚那个项目的运动协会主席,一个打扮得很有派头的老头,排场很大,旁边总是拥着一群人。接待他的是另一个女生,但他确实是很有特点,非常值得一说。我觉得这是我见过的最像贪官的人,在我们国家不可能有这么明目张胆到处摆阔的干部。
他一到宾馆就让那个女生给他订一辆奔驰车,供他每天出行使用,他出去的时候并不多,而且时间不定,所以包了半个月的时间。那辆车的司机每天在公司休息,主席要用车就告诉那个女生,然后女生再让司机开到宾馆来。司机特别感谢她给他找了一份这么轻松的活,于是我们也跟着沾光,从宾馆回学校收拾行李,然后再去宾馆,来回都是奔驰车接送,免去了挤公交的辛苦。
那位主席来了以后除了应酬、享乐几乎什么事也不干,每天都要在宾馆洗桑拿、按摩,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在各种高级酒店大吃大喝,给很多很多小费,一天换几次行头,香水味儿特浓,经常抽着雪茄走来走去和各国的代表团成员聊天。
至于他有没有其他特殊的消费我们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很喜欢评论别人的外貌,当着我们那个女生的面跟他身边那帮人说她是个可爱的小美女。
⑥日本翻译
一个老太太,大概六十多岁,很有气质,化着精致的淡妆,穿着讲究,十分有教养的样子。一开始我们四个女生对她印象特别好,她和运动员、教练员说话的时候客客气气、轻声细语的,俄语、英语发音都很标准,翻译得准确又简洁,而且她是我们在一大群异国模样中见到的为数不多的东亚面孔,感觉很亲切。
后来有一次一个白俄罗斯的官员想知道怎么填一份表格,那张表我没见过,旁边也没有其他国家的官员,正好那个老太太就在边上坐着,我就去问她。她把脸一板,像受到了冒犯似的,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日文,然后转过身去。其实我并没有义务帮那个官员,那张表是英语的,应该是他们运动协会发下来的,并不是中国这边的组委会要求填的,完全可以让他自己去问其他国家的官员。我当时特别震惊,那个官员朝我耸耸肩,安慰我说:“没关系,我再去问问别人。”
我送阿塞拜疆代表团去机场时,登上大巴看见她也坐在后面的座位上,一副被我不经意瞟过去的目光亵渎了的样子。后来我们和组委会工作人员聊天的时候,她们也说有个日本老太太态度特别凶狠傲慢,但是一见到西方人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其实那个时候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发生,有开心的,有叫人气得发抖的,有让人哭笑不得的,还有会让人大跌眼镜的,但是有些事涉及到个人隐私,或者回忆起来很不愉快,这里就不再赘述了。总的说来,大部分搞体育的人都比较善良和蔼,而且体型越庞大的人越好相处,大概是他们的外表让其他人不敢造次吧,所以他们面对的世界都特别美好。
发达国家的人普遍素质高,东欧人一如既往地善变,非洲朋友很淳朴热情,相对来说,南美人作风不怎么含蓄,经常听到他们议论我们几个女生的长相。。另外,我们四个都很有职业道德,面对各种诱惑坚守底线,没给学校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