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的人生是完美的,但幸运的是生命的每一刻都是美丽的。
《边城》中的故事发生在20世纪30年代的茶峒,那个依山傍水的小山城,没有纷争,一切爱恨交织都在寂静中升起、消亡。那座美丽的白塔,揉进了茶峒人最本真的希望。一切都自然的发生着。直到有一天,天保溺水了,爷爷走了,白塔倒了,傩送走了。翠翠没有家了,她的希望都走了。
那一刻的我们忽然开始意识到,世外桃源般的茶峒也不是完美的。我们心有不甘,恨不得告诉从文先生:“让傩送回来吧,回来吧。”可惜他只是微笑着告诉你:“他不会回来了。”于是我们开始有了“生命之忧”的概念,开始想,美与悲,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想,两者之间并没有那么割裂的关系。人性之美和生命之忧应是一朵凄美、悲情、永恒的双生花,绚烂着、绚烂着。于是你飞过崇山峻岭,来到美丽的茶峒,去寻找那朵花。
它一半是盛开着的,它有着如湖水般澄澈的人性。老船夫每次送人渡河,都不会收一分一文;茶峒人遇到生活不易的老船夫上街,总会想方设法地给他塞点吃的;大老二老这对兄弟,公平竞争勇敢追求心上人;翠翠孤苦无依时,大家都竭尽所能帮助它打理爷爷的后事。这里没有所谓的阶级社会的观念,也没有过强的自我意识,只有“眼泪与欢乐,在一种爱恨得失之间,揉进了这些人的生命里,全个身心为那点爱憎所浸透,见寒作热,忘了一切。”然而现在,这种敢爱敢恨,波澜起伏,早就消沉在大都市的汽鸣声中了。
而花的另外一半则是“生命之忧”了。你看着花儿的另一半,不免感叹落泪,你在想:是谁的辣手,没有半点留情,将它蹂躏的这般凋零。老船夫默默奉献的一生,有两个珍宝,一个是他的女儿:她曾是如此耀眼温暖,如星光般闪耀着老船夫平凡的心,然而她在与军人相爱之后,喝凉水死了;钟灵毓秀般的翠翠也是他的珍宝,她的眼神永远那么清澈,她对傩送的喜欢永远那么纯真。但是一切都没了,曲终人散了,大家也走散了,只留下杨马兵和翠翠孤独的守望。也许翠翠还是会梦到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船被雨冲走了,爷爷与流星一起逝去了。小说中并没有回避死亡,不回避一切,从文先生呈现给读者的,是一个赤裸裸的茶峒。
在你不解之时,从文先生却只是看着这朵花,笑笑说:“我写的正是生命的一种形式。”艺术中美与忧从来都是不冲突的,正是因为故事背后隐伏着的悲痛的存在,才更让人珍惜美丽的有限。悲伤的结局更揭示了一种震撼,一种警醒。其现实意义是告诫我们,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也许下一秒美丽就戛然而止,我们能做的,不过是珍惜当下的每一个时刻,挖掘每一个真美,把有限的美丽点缀在无限的时空长河中罢了。
正如路遥所说:“美丽的花儿凋谢了也是美丽的。”艺术的悲情与忧伤好比如墨般的黑夜,而人性的美丽则是那寻求的光明的眼睛,不知不觉中,已悄悄地将世界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