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和母亲视频,谈到了老。
母亲说,越老,就老得越快。我翻到两年前和父母出游的照片,对比今年母亲过生日的照片,短短两年,真是吓人。不禁眼睛就红了。“别操我们的心了,过好你自己的日子。”我们互相说着这句话,终究无法不操对方的心。
母亲说,其实活太长,也不好,什么都做不了。有时候她看着外婆,会想,我有一天也会这样老,真是伤心。我安慰她老人是宝,有的人活着就是拯救别人,哪怕是说句话呢,也许就改了别人的一生。外婆在,你是不是觉得好很多。母亲默默地点点头。
我知道,越来越老,活着越来越需要勇气。身体有更多的疼痛要受,很多事想做儿不可得,子女远去夫妻无话,孤寂也许更甚。小时候一次母亲生病在家休养,我少年心性很想出去玩儿,可记挂母亲一人在家,跟母亲说:“妈妈,你无不无聊,我就出去玩儿一个小时就回来陪你。”如今,我却疏懒与母亲通话,把她丢在了孤寂中。也许回到以前那种无话不谈的状态,相比不让彼此牵挂,对我们会更好。
母亲说,老了,没有尊严。老家有一个叔公,年轻是红军,还参加过长征,转业之后在合作社上班。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在父亲退休后顶了他的位子,二儿子上了大学之后自己做生意,三儿子是学医在人民医院做医生。老人是大儿子照顾,现在大小便失禁了,大儿子甚至还会打他,到最后终是谁也无法照顾,送到养老院去了。
“久病床前无孝子”母亲凄凄然。我说,是他三个儿子不行,就有人能几十年如一日照顾,很多子女出车祸,父母都是一直照顾康复治疗的。“那是父母对孩子”母亲哑然失笑。我一时答不上来。我想起了萧红的呼兰河传里面,那个久病卧床的妻子,甚至屁股都烂了半边,夜夜疼得凄凄地叫唤,直到死去,当时看的我心脏发抖。只愿自己好些,子女好些,日子才能长久。
又有一个伯伯,有一副聪明钻营劲儿,年轻时做生意赚了些钱。奈何,一直秉持了老一辈谨慎经营,省吃简用的那套。不会投资房产不会炒股,在通货膨胀的大潮中存款贬值,生意也越来越难做,最后终于做不下去了。老了老了,夫妻两居然背井离乡,去广州那边寻生计。老人何苦呢,说是只要动得就动。
母亲说,我今天去采茶了。采了一天茶,卖了一百块。我不再劝阻她,冲她笑,说,蛮好的,你喜欢就去,注意防晒。我心想,伯伯也蛮好的,去看看新世界。老了,只要动得,就蛮好的。人生没什么苦,给你的,就心满意足地受着。
早上梳头发,头发越来越长了,已经不记得短发的样子了,也忘了曾经为脱发流的泪。忘了老这件事,能做的,比你想的,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