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以今心寄晨曦,灿若星辰差可拟——楔子
初见—
沈念第一次见宋以晨是在八岁,但是宋以晨第一次注意到沈念已经是十岁。
沈念很忙,忙着上绘画班奥数班作文班舞蹈班。宋以晨也很忙,除了上被父母硬塞的作文班,他还要忙着玩游戏打弹珠还要时不时和领居小孩来一场拳击。
沈念和宋以晨,两条互不相干的平行线,唯一的交点就是那个沈念上了三年的作文班。当然,平行线相交过后,只会越走越远。
沈念很忙。沈念为什么很忙,因为她的身上有母亲近乎偏执的期望。沈念的父母在她八岁生日的前两天,就离婚了。终是没有陪她过完生日便离开了。沈念那个时候很小,什么都没有感觉。只记得那个午后,爸爸走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沈念的妈妈于是对沈念的要求愈发严苛。她说念念你得争气,念念你不能给妈妈丢脸,念念你要让别人知道我教出来的孩子少了他也没关系。
沈念很乖,沈念总是点点头,然后背上自己的书包,也没回头。可是沈念再懂事,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那天妈妈很生气,亲自把她送到了上课的教室。离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妈妈开始翻她的书包。沈念在一旁也不敢说话,因为妈妈越翻,神色愈发凝重。她把书包里的书胡乱倒在桌上,额间的碎发垂了下来,她也无心去理。因为沈念的书包里,放着一个娃娃。
那是爸爸带沈念买的,因为沈念数学考了满分。那天是学校春游的日子。沈念偷偷把娃娃放进了书包里,她想告诉她的好朋友,你们看这是我爸爸给我买的,真的很好看吧。
妈妈知道是爸爸买的,妈妈也知道是为什么买。可是她很生气,她觉得沈念这是在玩物丧志。她觉得沈念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把玩具带到学校去。更何况,是那个人买的。
妈妈很生气,很生气。生气到什么程度呢,她直接把娃娃从窗外丢了出去。沈念还是没忍住,还是哭了。她真的好喜欢那个娃娃,真的有点舍不得爸爸了。妈妈把教室的门反锁,后来就动手了,再后来沈念从小声抽泣到放声大哭。
夕阳,泪水,窗外被撕扯的娃娃,声嘶力竭的母亲,手足无措的孩子。
妈妈说,沈念你别哭了,我还没死,你赶紧去洗脸,再发出一点哭声我把你扔下去。沈念不哭了,沈念把地上的书一本一本捡起来装好,放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不敢往窗外看,她怕看了,又哭出声。
她慢慢走出教室,低着头,避开老师同学的视线。走到镜子面前,红红的眼圈,红红的鼻子,还有镜子里妈妈的脸。她把水开到最大,借着水,她放肆地哭了几秒,泪水和自来水混在一起,留进了下水道里。
可是她没有带纸,她不敢抬头。
“你要纸吗”
“啊 嗯嗯谢谢你”
于是就那样,看到了宋以晨。后来沈念再想起来,就记住了一个道理,出门一定要随身带纸。
沈念飞快擦完脸,发现宋以晨还在她身边。她用力挤出一个笑容表示友好,没想到宋以晨摇摇头。
“我都看到了,别哭了,给你”
张开手心,是一条可乐味的曼妥思。沈念发现妈妈不在了以后,接过糖果,说了声谢谢便飞快跑走了。
沈念对宋以晨的印象只停留在,老师都很喜欢他,即使他调皮,即使他总是胡说八道嘻嘻哈哈地回答问题。对什么都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能是他长得好看吧。沈念没觉得,沈念只觉得,宋以晨太白了,白的不像正常人,像吸血鬼。对,就是吸血鬼,还有红红的嘴唇。
沈念不一样,沈念对什么都很认真。老师也很喜欢她,可是这种喜欢,只是一种从职业角度出发的赞许。可是对宋以晨,确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宋以晨对沈念的印象嘛,就是他最讨厌的三好学生。他觉得沈念太无趣了,做什么都是一板一眼的,回答问题也是,读课文也是,就连走路都是。太没意思了。但也就是从那个下午,宋以晨开始注意到了沈念。
三四年级的培优班,能教什么呢。无非就是看图写话,练练笔。老师们就要费劲心思增加课堂的趣味性。小游戏小奖品自然是少不了的。
那天又是一个小游戏。奖品是可乐味的曼妥思,这是赢的一方,输的嘛,就是薄荷味的。那个味道,还不如不吃糖。
沈念这种不争不抢平平淡淡的性子,即使知道怎么回答,也不会大声说出来。这就导致了,点到她她都会,但是不抢答,小组分很低。那天她自然是输了。她也不在意,没什么好在意的。
宋以晨却自告奋勇要来发糖。老师那么喜欢他,自然是允了。宋以晨挨个挨个发,到了沈念的面前,沈念低着头,说了声谢谢。但是手上的不是薄荷味,而是可乐味。沈念抬头,对上的是宋以晨的眼睛,她楞了楞神,宋以晨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下几分阴影,小声对沈念说。
“我不喜欢可乐味的,就当跟你换了”
没等沈念回答,宋以晨就去发下一个小朋友的了。可是宋以晨为什么会讨厌可乐味呢,难道那天也是因为不喜欢才给自己的吗。她不愿去细想,她只是觉得,喜欢薄荷味曼妥思的人,口味一定很独特。
从那以后,沈念目光总是有意无意落在宋以晨身上。宋以晨和其他小孩不一样,沈念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只觉得他的头发颜色很好看,棕茶色,眼睛大大的。要是不说话,看着也挺顺眼。
可是只要宋以晨一开口说话,那种吸血鬼的气质就没了,取而代之的就是那个年龄男孩子都有的聒噪和淘气。沈念宁愿宋以晨是个哑巴。
宋以晨在四年级上完以后,就再也没来了。但是在宋以晨在的那个学年里,沈念没有吃过薄荷味的曼妥思,因为每次都是宋以晨发糖。沈念还是一直在那个培优班上到了小学毕业。就是还是习惯性的转头,习惯性想起宋以晨的侧脸。后来没有可乐味的曼妥思了,那个座位上,也没有宋以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