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情深似海
丝质的浴袍如流水般顺着肩头滑落,即便是于事无补仍想要拉住衣角挡在胸口。
季远毫不留情的扯掉这可有可无的遮蔽凝视着她腰间的伤口,膝盖上的伤比起这里真可谓是小巫见大巫,碗口大的面积红肿不堪甚至溢出血丝来,和周边似雪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不用想也知道过了今夜定会有更大面积的淤青。
伸出指尖小心翼翼的去触碰那一处,虽然是伤在她身上,季远的心却生生的疼了起来。“我尽量轻一点,如果痛的话就说。”
苏颜垂下眼眸凝望着他指尖的温柔,呵护至极、疼惜至极,叫她的心柔软的不像话。可渐渐的旖旎的心情在空气里发酵,不知不觉变了滋味。
连苏颜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别扭些什么,两个人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比眼前还要亲密的时刻也多不胜数,而此刻竟会生出这坐立难安之感。明明是深冬之中,可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肤却没有寒意,他指尖触碰过的地方似有源源不断的暖流注入,在身体里肆意流淌愈渐灼热了起来。
“那个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洗个澡早点休息吧,我已经帮你放好了洗澡水,要不你先去吧,不然待会儿水就该凉了。”谢天谢地她总算了寻到了一个还算合理的借口能够缓解眼前的尴尬局面,只是却忍不住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心虚了起来。
“凉了再放就是。”季远见招拆招,摆明了不打算买她的账。
苏颜欲哭无泪,把心一横撞着胆子拦住了他的手继续道:“还是我自己处理吧,你不必替我担心,不管再难的事我都可以面对的,更何况这只是一点小伤而已根本算不了什么,我自己真的搞得定的。”
苏颜其实从心底里鄙视她此时此刻的这些个莫须有的难为情,也真心觉得自己矫情得可以。更不要提哪里还有脸向阿远吐露实情了,只能拍着胸脯再三地保证,以此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决心。
季远心里的火种似乎有再次重燃,又或许从来就它们本就不曾熄灭,从愤怒到不安,再到无可奈何,最后只剩一声重重的叹息。“我知道你很能干,也知道就算无需我出手你也都可以自己面对,但我是你的丈夫,照顾你既是我的职责也是我最想要做的事,可以吗?”
“阿远,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苏颜怯怯地开口,并不知道说错了哪一句话,只是隐约感觉到他的极力想要压抑怒意和那一抹极力想要隐藏的酸楚。
久久都没有等到他的答案,阿远只是沉默着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着伤口。
他是生气,甚至几乎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气苏颜如此不依赖自己。他自认为并非是绝对的大男子主义者,要求老婆为他洗尽铅华做他背后的女人,一直以来他也竭尽所能给予苏颜足够的尊重和空间;更不是什么博爱滥情之辈,恨不得将每个女人都纳入羽翼之下呵护备至。
但身为男人,他当然不能免俗的也很享受被心爱之人需要的感觉,享受她投来爱慕亦或是崇拜的目光。更何况是对方是那么独立的苏颜,说他虚荣心作祟也好,说他征服欲作怪也罢。
只是于这一点上苏颜让他挫败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此事因我而起,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都由我一力承担,绝不会牵连到柏丽的”。
她的话犹在耳旁,即便是方才受了伤也宁愿要逞强自己承受,甚至还锁了浴室的门,这所有的一切都令他既感屈辱又觉不安。就好像于她而言自己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影子,似乎不被需要不被倚靠。
但他更气的是他自己,气自己没能保护好她,气到现如今自己还没能成为她避风的港湾。
可这样复杂的心情却只能烂在心里,他的骄傲自负不容许向任何人提起,尤其是苏颜。
“阿远……”苏颜又唤了他一声,一抬眸便对上她楚楚可怜的眼睛。
“没有,你先睡吧。”他迅速的移开目光收拾好药箱就要转身离去,怕再多一秒便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情绪深深地沉沦。
苏颜连忙握住他的手追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其实他撒了谎,此刻的他早被扰乱了心绪,加之身体的疲惫,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处理什么工作。
“我们谈谈好吗?”虽然苏颜心里也清楚眼下并非是什么谈话的好时机,可她莫名的感到害怕,害怕会来不及。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季远又何尝不想解开心中的疑团,只是心有不忍,不忍她再劳累,不忍她再烦忧,此时此刻他最希望的是她好好睡一觉。
苏颜在被子里握紧了拳头故作轻松的说,不知道究竟是否泄露了自己心里的情绪:“阿远,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我先回君悦湾住一段吧,这样就算媒体拍到也没关系。”
她不想离开阿远,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候,只是经过这些事,她没办法若无其事的装作什么是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去面对阿远。她自己尚且无法做到的事,又怎能自私的要求阿远做到呢?
即使他们彼此都不去刻意的提起,可那些无影无形东西始终横在他们之间,就如同媒体给他们的那张合照添的那一道裂缝一般,让她无法忽视。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多么想回到过去最初相遇的日子,没有那一份关乎股权的遗嘱,没有眼下漫天盖地的丑闻,也没有错综复杂的纠葛。她和阿远相互吸引彼此心仪,仅此而已。
但覆水难收,时光更不会倒流。此时此刻她找不出一个万全之策,能做到不过是给他多一点的空间和时间,让他少一点牵绊不必如此的为难。
“你想要和我分开?”许是周围的灯光太过昏暗,所以苏颜看不起季远脸上的表情,也听不出他声音里的情绪。
苏颜的心忽然像是被狠狠的扎了一下,离开他?或许从前她的确动过这样的心思,在最初知道遗嘱和股权的事的时候,午夜梦回那些文字不断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好像将她的爱情和婚姻同利益阴谋画上了等号。
她从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若爱,那便是深爱;若弃,那定是彻底。如同多年前和薛恺风的分开,即便他千万般挽留,即便她自己心中仍有挂念,即便知道这样的决定会让自己遍体鳞伤,她也毅然决然不再回头。
苏雯曾开玩笑说她有自虐倾向,最喜欢和自己过不去。又或许这本是她与生俱来的偏执与倔强,早已铭刻在她的骨血里。
换做是从前,如果有人这样问她有一天她的爱情和婚姻同利益阴谋画上等号,那她会作何选择?她不用思考也知道答案,可事到如今她的世界不再是非黑白,只剩下看不到尽头的迷惘,也始终狠不下心来。
她曾说过永远也不会离开阿远,除非有一天他不要她了。他的话是不是预示着这一天已经来临了呢?
苏颜突然扑进他怀中,季远没想到她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身子微微一怔,下一秒耳畔传来如小猫般呜咽的声音:“别动,抱我一会儿好吗?”
只要再一会儿就好,让她能够好好记住他的体温,他的怀抱和他身上的味道。“阿远,再抱紧一点。”
季远如她所愿的紧紧拥住轻颤的身子,任她静静伏在自己的肩头。却没有回答,生怕再多的一句就会打破这久违的宁静,又或许是他们破碎的心都太需要这样的拥抱。
久久苏颜才抬起头来贴近他的耳边:“阿远,如果你不再需要我了,那我便还你自由;如果你已经做了决定,那么我就会接受。”
一字一句轻如三月的春风,却一字一句重重落在季远的心口,只有苏颜自己清楚她用了多少力气鼓了多少勇气,让能平静如常的吐出这些话来。
如果明天就要分离,她不想歇斯底里,更不能痛哭流涕,她要用这最后的温柔让阿远记得她最好的样子,这也是她能给于自己最后的尊荣。
只是此刻的季远也早已让愤怒蒙蔽了心智,更不看清她清澈目光背后极力隐藏的哀伤和绝望。他狠狠抓住苏颜的手腕,用了多大的力道他也知道,只是不断感觉到手心传来的疼痛,目光变得冷冽:“你想都不要想,我不准你动这样的念头。”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本能的挣扎,甚至来不及仔细思索他的话,可她越是挣扎阿远就越是用力。“痛,阿远你先放手……”
放手,他永远也不会放开她的手。季远狠狠地将她扯入怀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抱紧她,恨不得要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去,温柔的疯狂的都是为她一人存在。
他的手臂越收越紧,苏颜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唇齿之间只能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来:“阿远,我好痛……”
她软软的哀求让他找回了一丝清醒,渐渐地松开了手臂,白皙的手腕上醒目的痕迹似乎是对他方才的暴行无言的控诉,也提醒着他自己有多么的疯狂。
他想要伸出手去握她的掌心,不小心对上她楚楚可怜的目光,动作最终还是停驻在了空气里。
季远艰难的开口问:“是不是因为遗嘱的事,所以你才会……想要离开我?”
遗嘱的事是苏颜心里的一根刺,虽然伤口已经风干不再流血,却深深地扎根在她心底最深的土壤里,血脉相连。所以,阿远的问题他不知该从何答起。告诉他自己并不介意,她做不到;让她舍她而去,她更做不到。
“苏颜,我从来没想过要骗你,更不会把你当做过棋子。从始至终我想娶的人只有你,无关任何的利益关系。我们并没有婚前协议,我的便是你的,从你是我妻子的那一天就是如此,永远也不会改变。”
外面穿的风言风语他不是没有听过,只是这样的话他从前不敢提起,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无论他再作何辩解都是一错再错。
苏颜听着他的告白心中悲喜交加,悲的是那些镌刻在心中难以磨灭的伤痕,喜的是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虽然她还不曾听见他亲口说出的那三个字来,但此刻她已经可以确定她于阿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重要。
她的手心靠近他的脸颊触碰到青涩的胡渣,微微刺痛了指尖,就像是她的心,苦痛着却又幸福着:“阿远,那些我都不想要也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他而已。
“我不准你这么想,就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许去,剩下的交给我就好。就算因为遗嘱的事你恨我,哪怕真的是你把资料泄露了顾文涛也无所谓,我都不准你……”
“季远,你混蛋……”他的话还没说话便被苏颜打断,狠狠的推开他,冷冷的望着他。
ps:量很足的一章,氮素,重头戏只写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