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二三事

突然翻到以前的本子,上面记录了记忆中最喜欢的老师们。他们将知识变得妙趣横生,给我们每一段青春的日子添了一抹难得的惊喜,又默默地为我们照亮前行之路。时至今日,想起他们仍然是记忆尤新。

正式上学的前一年,我跟着老爸去学校“面试”,想要提早入学。那时我还很胆小,在外人面前都不敢讲话,怯生生地躲在老爸的身后,不情愿地走进办公室,心里甭提有多紧张了。屋子里四周散落着几个办公桌,中间有一大片空地,墙上贴着一些六一领奖的照片。这个大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个老头,坐在办公桌前,正在本子上奋笔疾书。一看见我们,他就从座位上站起来,笑眯眯地跟老爸过来握手,据说老爸也曾做过他的学生。他看上去50多岁,中等个头,头发理得短短的,脸颊上有一层青青的胡子茬。他们寒暄了一阵,他向老爸问了我的学前情况,接着就问了我一年级的一些问题,虽然我一直胆战心惊的,但我应该回答的不错(这全要靠老妈的功劳),看他频频点头的模样,我可以猜出一个大概。他又去跟老爸聊天。据老爸说,他转过头来,正要叫我过去,通知我可以去上学了。结果发现连人影都看不到了,我早就跑回家了。他只好很无奈地跟老爸挥了下手“胆子太小了,还是晚一年再来吧。”就这样一瞬间我就被发配回家了。后来他变成了我们的美术兼音乐老师。我们不听话的时候,他总是开玩笑地要用他的胡子茬假装扎我们的脸庞。他还经常拿一个小棍儿,假装给我们挠痒痒,恩威并施跟我们打成一片。我们都非常喜欢他。我并不了解他的故事。只是听老爸说过,那时他还很年轻,从外村来到我们村任教,当时小学校在一片荒地中开工,因为风水问题,他还曾经失明过一段时间,等学校落成他的眼睛又恢复了。听来有些神奇。他教我们的时候已经是五十来岁,到我初中的时候,他已经退休了。据说晚年不错,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上了高年级,我们有了新的音乐老师。他很年经,留着郭富城般的发型,经常打着发蜡,鼻梁上架了一副时髦的眼镜,脸总是微微泛红,总是穿着一个白衬衣,打扮得白白净净。我们有了脚踏的电子琴,每次上音乐课前,我们都兴高采烈地去办公室搬琴,教室里开始沸沸扬扬。当时我们都以为是钢琴。打开琴盖,老师端坐于前,他一边看着眼前的乐谱,一边用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敲击着琴键,或柔美或轻快的旋律从他的指尖慢慢地流淌。他的脚下同时踩着踏板,发出低沉的配合音。在许多道目光的热切注视下,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头发随着音乐的节奏微微地甩动,鼻尖逐渐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本来微红的脸更红了。我们学会了一批港台新歌,第一次听到来自遥远地方的外部世界的声音。

小学快毕业时,班主任是刚刚从乡里调回来的男老师。我记得他每天都穿得很精神。他教我们语文,总是安排我们分角色朗读课文。那时我们班里会说普通话的人并不多,老师经常点名让我和班长站起来读课文,众目睽睽之下一开始有些紧张,至今我还记得我们当时读鲁迅《社戏》的那个场景。还记得他每次评论同桌写的作文,就会说“老婆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等到盛夏,下午一上课,老师一看,教室里清一色的女生。原来男生们都跑到小河去游泳了,他气得要命,把男生们抓回来狠狠批一顿。可总也屡禁不止。后来村里的小孩儿越来越少,要不就去县城上学,原本的中心校也只剩下两个年级。为了照顾家庭,他留在村里,算是小学的校长。有时在大街上碰到他,看到他穿着蓝布中山装,戴上了厚厚的老花镜,不再像过去一样精神奕奕,有些像是几十年前的老学究模样。

刚刚师范毕业的一个女老师,在教完一届低年级学生后,来教我们毕业班的数学。她长的并不漂亮,戴着一副眼镜,皮肤很白,教的很好,而且又温和又有耐心。她还在准备考试,经常在陪我们上自习的时候,在讲台后拿着一本厚厚的书,耐心地读。她低头时看书时,一缕发丝总是垂下来挡在眼前,不一会儿就会用手轻拢一下,时不时还得抬头看看下面的学生是否在安心学习。毕业时,我们一起去她家里做客。每个人拿了一个本子让老师留言,她在我的本子写下了这样的话“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她那时可能知道我要去外地读书,便写下了这句应景的话。这句话总是无数次激励着在异乡辗转的我,带给我继续前行的力量。多年后,我才知道这句话原来出自汪国真的诗作《热爱生命》。

初中的班主任教历史和体育。他的个子高高大大,抽烟的时候喜欢微微地皱着眉。他教课特别认真,历史课的笔记最多,竟比课本上的还要多。体育课时他就安排我们去在西边操场上跳高,跳远,一招一式耐心地教我们练少年拳。班主任一直对我很好,直到后来我的成绩每况愈下,每次面对他那责难般的目光,我都不敢正视。我记得他有时会去宿舍视察,看到我们在用大桶打小米粥回来分,我每次在小米粥找到白胖胖的虫子,总是一副惊愕的表情。而他总是微微一笑,打趣我胆小不能吃苦。我还记得他那些温暖的笑容。据说班主任当了中学的校长,已近退休之年,而我再也没有回去。很多次我想回去看看,可毫无建树的我,又始终无法鼓起勇气去面对他。

当时有两个语文老师,一个跟班主任是堂兄弟,他当时已经上了年纪,脸上的颧骨有些微突,背已经有一些驼,语文功底很扎实,讲的很细。另一个语文老师是我的老乡,对我也非常好,有一年地震,我们上课时总是做好准备要往外面冲,老师正在讲课,她突然意识到灯在晃,下意识地从讲台一下蹦到教室外,我们赶紧也冲了出去,她指挥我们不要慌乱,别踩到其他同学。

初中音乐老师教我们唱了很多革命歌曲和民歌,每次都满怀激情。只要是想起他,我就想起那首陕北民歌《兰花花》,“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格英英(的)彩,生下一个兰花花,实实的爱死人。”

数学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小伙子。他皮肤很白,脸和眼睛都小小的,满头烫的小卷总是蓬蓬着,看起来像是改革开放后的小镇青年。他经常穿一身米色的西服,但因为太瘦,衣服总是松松垮垮,晃晃荡荡的,有点像一个小孩,鼻梁上又架了一副大大的黑色的近视眼镜,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他的名字也很有特色。他非常聪明,总是能把复杂的数学问题,简明扼要地说明白。他也很随性,很爱跟我们开玩笑,再加上大家年龄相仿,很快我们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喜欢上了他。他只教了我们一年,毕业时我们都去找他合影,他还是那个样子,搬了个板凳随意地坐在那儿,把米色西装随意地披在身上,跟一个大哥大一样,我们站在两旁,俨然就是毕恭毕敬的小弟。多年后,我们聊了几句。他感叹道当时的年轻小伙已然是两鬓苍苍,其实他没比我们大几岁。对于我的描述并不反对,还说当时的确是那样。我很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模样了,是否还能与记忆中的模样重叠。

高中语文老师,非常有意思,喜欢沉浸式教学。感觉他讲课时非常有激情,个性又很跳脱。他上课喜欢晃着脑袋,饱含感情地读着课文,让我们逐一领会每句话的妙处,一边拿着课本手舞足蹈着,一边在教室里迈着大步走来走去。他还喜欢推敲,体会作者的心境,讲完了有时不自觉地微笑,沉浸到作品当中。讲到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时,他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地朗诵“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跟着他的语调,我们仿佛也身临其境。这幅场景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中,恍若昨日。

还有个性洒脱的物理老师,一边在黑板上画图,一边指着讲“这个小球运动……”;严厉的班主任,总是早晨时站在教学楼前监督着上课的人群,又在我们自习时在楼道里踱来踱去,正在偷偷看小说的我冷不丁就会被抓个现行,有些胆战心惊;地理老师讲课细致全面,在黑板上写的板书整整齐齐,讲着讲着就会扶一扶眼镜,走路总是急匆匆的小碎步,考试后还跟我说过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还有许许多多的老师,各有各的特点。自从分别很多就再也没见过。

以前每次站在老师面前,总是又敬又怕。尤其是面对对我寄予厚望的老师们,总是觉得很惶恐,不敢面对他们。只有得意门生才能让老师们感到高兴吧。虽然小女子不才,可还是非常感谢每一位曾经的老师,希望他们都很好。我以前总想等到有一天自己有所建树,再去拜访老师们,让老师们得以宽慰,可终究也没有成行。

而我记忆中的老师们,都不再年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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