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
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轻摇手中的团扇,丝丝凉意袭来。错了,错了,已是肃秋时分,草木摇落,一片冷清。这团扇,盛夏酷暑的必备佳品,此时早应该弃置一边了。即使刺绣精美,做工精细,在这萧瑟肃杀的长信宫,还是太格格不入了。
我把团扇收入妆奁,拿起扫帚,继续每天例行的任务——清扫宫殿正门的台阶。太后多次阻拦,“一个婕妤,天天洒扫庭除,成什么样子?”劝得多了,我依旧如故,太后也就不再坚持,听之任之了。
太后哪里晓得,我扫的不是台阶,我扫的,是明镜台上无意散落的尘埃。一年的时间,仿佛一生那么长。最为漫长的就是秋日,那晦暗微弱的日光,厚厚遍布台阶又总也扫不尽的落叶,配上这寂寥空旷的宫室,总让我想,何时是时间的尽头?
经常,我会捡拾起一片落叶,看着叶片曲折的轮廓,细细的脉络,仍显鲜亮的绿色。怎么就从参天的树冠落入尘埃,怎么就黯淡了生命的光彩。
叶子,飘然落寞地落下。逐级扫完落叶,我就要去陪的太后念经礼佛了。青灯古佛,闲阅史书词赋。这就是我一天的生活。一眼望到人生尽头。
偶尔,能听到喜庆喧闹的器乐声从高大的宫墙外飘进来。应该是赵氏姐妹又在欢歌畅舞了吧?圣上一定是龙颜大悦,开怀畅饮了。
第一次看到那个身形娇俏,轻盈曼妙的赵飞燕。我就有不好的感觉。美的太摄人心魄,媚的又太失分寸。她一出现,圣上的眼神就没有移开,岂止眼神,心和灵魂早就被摄取走了。
那个愿意屈尊降贵,同辇游玩讨我欢心的男人,那个欣赏我腹有诗书气质的男人,很快地被更美的更顺从的女人俘获。
我有才智,但更知廉耻;我有美貌,但深信妇德重于妇容;我有情意,但无法没有底线地迎合讨好奉承。所以,遇到赵氏两姐妹,注定是一场失败的战争。我输的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我不会陷于她们勾结编造的谎言,我会错愕我爱的男人,居然为了这样的女人迷失了心性。
我主动清辞,来到长信宫。不是我不争淡然,是我心灰意冷。我无意宫闱内斗,我希望托身的是贤德明君,是知我之人。无奈,一切终成镜花水月,一切皆是泡影。
华美的衣衫早已束之高阁,艳丽的胭脂水粉也无須使用。只有一颗苦寂的心,静静观四季轮回,看岁月流转。
一日,噩耗传来。当朝天子不幸暴毙。各方势力又开始粉墨登场,进行权利的争夺。那妖媚惑主的赵氏双姬,不得善终。我这一片痴心向君的痴情人,也直落得明月之心落入沟渠。
可我还有一个选择——为先帝守灵。我曾怨过,怨你的昏昧与滥情,我曾恨过,恨自己身为弱质女儿身,只能默默接受命运的不公。
但我更爱过,也许我爱的不是你,我爱的只是爱上你时的那份心动和痴恋。
所以我愿意,用余生去祭奠这份爱情。
我在你的陵前许了一个愿:来生我为团扇,而你是把它珍藏入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