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那从山上来的,有爱吗?
从山上来的说:无爱。
我问从山上来的,你可有名字?
从山上来的说:无名。
我问从山上来的,如何称呼你?
从山上来的说:称呼是幻,不称呼亦是幻,梦者为幻,以“梦”唤我。
我问:为何人人皆说有爱?可曾有爱吗?
梦说:人为爱所化,故人皆说有爱。
我问:人能无爱吗?
梦说:山石无爱,人难无爱。
我问:人可寡爱吗?
梦说:爱可寡且淡,此为清修,寡爱至极处,无欲无求,不悲不喜,不荣不辱,心如枯井,形似槁木,与死灰无二,不是常人所乐。
我问:道有爱吗?
梦说:天道无爱,人道有爱。
我问:为何天道要生人,天道因爱使人生,天道因爱使人死吗?
梦说:天道不知有人,更不知有爱,天道不止生人,亦生息万物。天道生息,故万物有生死,人有生死,此天道之不变。
我问:人道有人,人道有爱,爱不是天道,为何要有爱呢?
梦说:爱是人的幻,无人则无爱,无爱则人间不是此般模样,吾身亦是天道的幻。
我问:能建造一个无爱的人界吗?
梦说:能,但代价极大,三十万年不成,人界无爱,比肩神明,爱为绝对不可触犯的天规,如此,人亦成仙,成神。
我问:人是人身,人如何能成仙,成神,这不是悖论吗?
梦说:人虽人身,有一念息是成仙、成神的机会,让这一念息死前遍布周身,死后即可御风而行,从此脱却凡胎,不再回返,即可登仙界。
我问:这一念息如何得成?
梦说:你有七十三岁人间历练,死前七年,即在你六十六岁那年,正当盛景过后,父母俱没,再无孝可行,儿孙满堂,汝妻早亡,兄弟姊妹各成家业无须你多问。这时正要功遂身退,勿再贪恋,抛家舍业,勿念情,勿挂碍,入我门下,以七年之清修化六十年之大幻,那时功名利禄俱成烟云,爱与不爱亦大彻大悟,业障扫尽,因缘尽了,心如清溪,神如晴空,朝露紫霞,三山五岳,如此在人间行迹,到一百一十六岁,在昆仑山南,羽化而去,飘渺无影,即是到了神界。
我问:人间有爱不可消除吗?
梦说:不可消除,无爱即非人间。
我问:众生迷惘不悟,这样困顿,做了许多无用的事,常以烟花之乐为求,为何不一举荡平,重建新世界?
梦说:爱者为人,人者为爱,爱成就了人,人也因爱而与神明不同,天道万法各殊,同归一源,人是其中一法,人因有爱而与别法不同,这是人的贡献,所以没有荡平。
我问:释迦、耶稣、孔子、老庄都是人的大圣贤,亦讲述大道使人开悟,惟有这个爱字,一空再空,一清再清,一大再大,小爱有罪,大爱为何无罪?
梦说:小爱有起,私心盛,惑乱的根源,大爱起,公理明,治世的来处。大爱近天道,天道没有观念,更没有罪与不罪,倘若人因小爱太盛而祸乱相残,加之以天道行常,人无防备、加筑,不是天要灭人,是人渺小而不求生存,自取灭亡。人本难存,如不应天而行,天的灾难更使人难存,非聚力不能胜之,此大道非大贤不能知行合一,一以贯之。
我问:奔流激荡,怎么入世?
梦说:以大爱入世,旁若无管,传天道,游德缘,筑善缘,广架仁桥,以礼明待,身体力行,勤俭修神,和气广发,以实感召,天长日久,一心染两心,两心染四心,心心相印,仿效者渐多,何虑一方之地不自生良知,一方之地遍及八方,治世自当大兴。
我问:梦也,非梦,幻也,非幻,多谢山上来的前辈指点。
那山上来的:小兄弟,你生性多疑,不敢旁信他人,大圣贤来了,也降不住你的无明心,不历此生劫,你是难明白的,下山去吧,到花甲年后再来。
我心生疑惑,谢言一声:领教了。
恍恍惚惚,梦醒,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