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的过渡区,仿佛是死神收集眼泪的地方。病人的喊叫和家属的痛哭声,撕扯着冰冷的走廊,没有人回头看,因为不敢,谁都害怕直面死亡。
缓缓走进病房,床上的外公瘦得只剩一副骨头,嘴巴歪斜,右眼已睁不开。四天里,他只喝了六勺白粥,我摸了下他的手,很冷很硬,是心疼亦是害怕,我已哭得浑身发抖。
癌细胞已经由肺部扩散到脑部,六次化疗,三次开颅手术,医生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是残忍是煎熬是痛苦,是无力无奈无助地等待死去。
我抑制不住跑到走廊,抹泪的人很多,泪水模糊了我们的视线。虽然看不清彼此的脸,但我知道,此刻的我们拥有同一颗心脏,它在有力跳动,发出的却是生活坠落的声音。随着声声巨响,一个又一个我们爱得炙热的人,坠落到我们伸手触摸不到的地方。
前台的护士,来去亦无情绪,这张看惯生死的脸,眼睛失去了光。不是她冷漠,是反复换了一个人,换了一张白布的时光里,她的心脏只有日渐坚硬,才能对生死面无表情,而不同情,就是她对癌症病人最大的尊重。
那些身体躺在病床,灵魂已逃出医院的人,不想痛苦活着,不舍马上死去。在这黑夜笼罩的头顶,再也没有天晴,外人以为的坚强,或许是想多看世界一眼的贪恋。
谈什么活着的意义,健康地死去,是我能想到最优雅最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