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炉香》在二十几年前看过，早忘了。许是当年人生阅历不够，并不懂得透过文字洞察世事人心，张爱玲的作品我草草过了一遍，除了觉得文字晦涩也没留下其他印象。近日因着电影《第一炉香》热炒的缘故，好多人骂拍电影的不懂张爱玲，曲解了女神的原文故事，好像拍了一个假的《第一炉香》。骂的最厉害的是电影所呈现的梁薇龙对乔琪乔的爱，张迷们一再强调原文里并没有爱情，有的只是赤裸裸的人性与欲望。她们从字面上分析，薇龙并不爱乔琪，她是再三权宜之后才选择的他，她是心甘情愿的为了物质选择了堕落。电影我还没有看过，当年读过的故事也早已忘在了万里之外，这两天趁着电影的热度，决定重读《第一炉香》。
张爱玲的文字里无时无刻不透着刻薄和凄清，像是惨淡月光下面无血色的美女，总给人带来一阵阵的寒意。借鉴了一点曹老先生的手法，让你不自觉的有一点随主人公穿越到清朝的恍惚。张爱玲有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感，对人性的描述也是一针见血。在她笔下半洋半土、不中不西的香港上流社会充满了铜臭味，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无比阴暗，无比肮脏，正如她自己所说“一袭华美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她有如此痛彻心扉的文字和见解，我想大概是因为她当时身处香港，见多了殖民地底层人民的悲惨遭遇，也见多了殖民地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与麻木不仁，才形成了她特有的犀利与冷漠。
透过文字里赤裸裸的欲望和堕落，我还是想在主人公梁薇龙身上找出一点点温情来。她是虚荣，心机也有，遇事再三权衡算计，但这些品性不过是她身处乱世中为了温饱而衍生出来的。假使她生在一个好时代，一个富足的好人家，她何尝用有这些个盘算？一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小姑娘，怎么能没有追求纯洁爱情的纯洁之心？她对乔琪乔的感情是复杂的，一开始乔琪并不在她的择偶范围之内，是对姑妈和卢兆麟失望之后，也是为了躲避司徒协无奈下的选择，但你不能说她对乔琪就没有爱情。爱情是多样性的，也是瞬息万变的，爱情往往就产生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不管她对乔琪这个渣男的爱是如何生出来的，无疑，她是爱乔琪的。不然不会明知道姑妈和乔琪在利用她还甘于被利用，勇敢地舍弃了清白，坠落在风尘之中。我想，如果不是为了和乔琪长相厮守，她是不会选择这条路的，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回上海重新来过。她是懂得这个世界的残酷的。为了乔琪，当然还有那要命的虚荣心和已经习惯了的灯红酒绿，她是清醒着的、心甘情愿的、明明白白地接受了这个残酷。
电影是作家王安忆改编的，我不熟悉她。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她应该是有些年纪了。年轻的编剧不会有这种欲罢不能欲说还休的悲悯心，年轻人的爱恨情仇是非曲直一定要细说分明。经过人间炼狱洗礼，被生活不断捶打一层一层沉淀下来的人，才能在一地鸡毛中看到微弱的亮光，扒开缝隙找出那一点点温柔来。那些年，我的QQ签名一直是张爱玲的名句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现在可能要改一改了。因为慈悲，所以才懂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