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儿走后，我把希望寄托在剩下的这三个孩子身上，再难再累也要供他们上学。三个孩子倒是听话，家是的农活帮着我干，放了学早早回来帮我去地里摘绿豆荚，星期天一大早上起床拿着盆子去打麦场上捡打完场散落在场边儿上的黄豆粒，经过一晚上露水的浸润，黄豆都泡胀了露了半截头儿在外面，用手一抠就能从土地里抠出来，到吃饭点能抠半盆子多，两个孩子手指甲缝里都是泥，脚上的鞋子已经淌湿，里面滑不出溜的。下午放学回来孩子们会拿着装柴火的包单到打麦场上拽麦秸秆回来烧火，包回来一大包单，倒在灶火里再去背第二包单，直到灶膛门里堆满了麦秸秆。然后挎着篮子去地里摘菜，二女儿会叫着弟妹跟着她一起去，村北边的一亩多不规则的地（因为坟丘太多），我开垦出一大片做了菜园子，种了许多辣椒茄子，豆角，荆芥，苋菜，小葱，番茄，还套种了些甜瓜。有时候儿子不想去嫌跑的太累，二女儿就告诉他地里有甜瓜，他不去就摘了和他小姐一块在地里吃了不给他留，儿子为子吃的就跟着去了。走半道就说自己走不动了让二女儿背着，二女儿也不生气，就让小女儿拿着篮子，自己背着弟弟。其实她不带弟妹自己摘反倒还快些，但她宁愿背着弟弟也要带着他俩去，主要是让他俩跟着壮胆儿。
因为就在我的菜地边上有一棵巨大的苦楝树，遮的树周围的庄稼一点儿收成都没有，但也不敢让人家砍了，因为那树下坟丘里埋了个老太太，这个老太太跟着大女儿和女胥生活，女胥是招亲，女儿强势，老太太在一个大伙儿都在场上忙着赶场打麦子的大清早上，把里面门串上，从屋里上吊死了。因为离的近，办丧事的时候二女儿跟着去帮忙的丈夫同着一帮小孩子在现场玩耍，正赶上那老太太的小女儿回来哭的伤心，非掀开母亲身上的白布看最后一眼，掀开白布时那老太太舌头伸的老长，眼睛睁的跟铜铃那么大，头往一边歪着脸冲门外，正好让在门口玩的二女儿看了个正着，当时就吓住了。到家晚上就做了噩梦，先是大喊两声，把睡在北屋的丈夫和我惊醒了，披着衣服来到她睡的南屋里拉开灯，发现她满头大汗，手紧紧的攥着枕巾，口里声声的喊着，“妈......，妈，你和我爸又打架了，你们打架花多少钱，我害怕，爸......，妈.......，我害怕”。我坐在床头扶着她的肩膀，轻轻的拍着，过一会儿孩子平静了下来。二女儿的心事太重，她害怕我和丈夫争吵，也害怕每年两次的计划生育罚款下乡来抓人，害怕我夜里一个人哭，他尽力的替我多做活，但奈何还是个孩子，那么的瘦弱。如果我当时能明白孩子的心理，不那么多报怨，少些争吵，也不至于几个孩子一个也不在身边。这是我一直觉得自己命苦，却不知道苦在哪儿的原因。女儿因为这个老太太好多天晚上不敢出门。
主要是这个老太太死后闹的动静太大，先是她死后的两三天晚上大半夜能听到村边上“叽哇.......叽哇的几声”，先是在村东，突然就到了村北，转眼就又到了村西。声音很凄厉，整个村子晚上都不敢出来。葬后的一两个月里，村上一个大姑娘突然就像得子失心疯一样的大骂，口吻和老太太生前一模一样。记得那是个中午，因为天热，大家都睡不着，在我家后院邻居的院子阴凉处纳凉闲聊，突然那姑娘就从去世那老太太女儿的院子里出来站在门口开始破口大骂“坏了良心的死妮子，白养白生了你一场，憋着坏水的害我，我做鬼也饶不了你”。把树荫下的一帮人都惊住了，有人说是老太太附体了，有人说她是撞着邪了，赶紧叫那姑娘的妈来，她妈过来拉她回家，她一把就将她妈推了个仰八叉，骑到她妈身上就开始抓，一帮人赶紧跑过去拉开，二女儿也凑过去看，突然那姑娘猛的站起来，眼神像刀子一样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看到二女儿手里把玩的竹棍，用手指着二女儿说“看什么看”，二女儿看到她那眼神儿又吓了一跳，赶紧钻到丈夫身后。后来让村上一上了年纪的大娘过来说道了一翻那姑娘突然打了个冷战，眼神才柔软下来，被她妈搀着回家了。
再后来村西边的一媳妇也开始说胡话，骂的厉害，一阵一阵的时好时坏，家里让大娘过来看也压不住，折腾的天数多了，突然有一天那媳妇说“你们请神仙也没用，我住你家不走了，我死的冤，我斗不过那婆娘，我可怜，我冷，我饿，我要你们给我伸冤......”说的那媳妇家里孩子和丈夫跟着害怕。请来了那死了的老太太的女儿，那女儿表面过来安抚老太太说接她家去，好好伺候她，结果回去不知道又作了什么法儿，没几天村西那媳妇又开始说胡话不认人了，这次比上次更厉害。又叫老太太女儿来也不管用，最后有人出了个主意说这种东西想让她离体就得让她过河，后来那媳妇回了外地娘家，正好需要经过黄河，在娘家住了几个月，再回来的确好了。
后来听人说是她女儿在她坟头上叩了一个锅，把她压在下面，所以她不能出来做乱了，但她给小女儿托梦，小女儿按着她的指示到坟头上查看，确实发现盖了一个锅，回来和她大女儿吵了一架，从此两姐妹决裂，逢年过节也不再亲戚来往。村上慢慢的也不再有类似老太太附身的事发生，渐渐太平了下来。这些事我们闲谈的时候二女儿都听到过，所以她胆小了，那老太太的坟就离菜园子不远，被那棵大苦楝树遮的严严实实，偶尔几只乌鸦在上面呱叫几声，确实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