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爱自己

和前任分手的时候,我是既痛快心又不甘。

痛快是太久的痛苦得以释放,饱受困束的心灵得到解脱,在恋情结束之时,因为所有的委屈不了了之而心不甘。

那是一种身体被架空、双脚再也无法触到大地传来的坚硬力量感觉的虚弱。

我们疲惫至极,在最后还会见到的机会,跟陌生人一样对对方不屑一顾。

我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他,那是春天,他有亲戚摘了几筐浅红色亮晶晶的樱桃在路边卖,我从对面路过,一眼就撇见了站在筐子旁边正说着话的他。

几乎同时,他用余光瞥见了我,像瞥见了常走的路上常见到的流浪猫狗一样,懒得再认真看一眼。

我们都是迫于年纪压力相亲到一起的,此前,他加了我微信,却很少聊天,只那么一两回,寥寥几句话。

他是直男,不太会和女孩子聊天,讲话直来直去,我就没有聊下去的兴趣了,不过我记得,当我发消息,他态度倒是合理,秒回消息。

所以后来,当我在微信上长篇大论跟他讲道理和他理论,他从不回我消息的时,我便自虐般前前后后地想,当初秒回的劲儿去哪儿了,痛苦,还是痛苦。

我没能推掉“好歹见一面”的相亲,到县城当天,我无精打采地在亲戚的陪同下去和他见一面。

我们在一家茶楼里见的面,我陷进沙发的厚重和柔软里,不时瞅一瞅灰白的天光,觉得自己也像盘子里的一颗开心果。

大人们喝茶聊天,他及时往空了的茶杯里倒上茶

为了打破两个当事人的尴尬,他问我工作怎么样,新疆是不是已经绵绵大雪。

不过他始终没敢抬头看我一眼,长长的睫毛覆盖到了下眼脸。

我放缓了吃开心果的节奏,开始细细打量起他,眉毛浓黑,长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清瘦,厚嘟嘟的嘴唇让我想到不知曾在哪儿听说,厚嘴唇的男人很深情。

也许一个人太久,肉体和心灵的都在寂寞的路上,又加上觉得他长相不错,看着是老实人,决定先和他在一起试试。

人生的首次相亲便取得了圆满成功,我以为在爱情的道路上我从此一帆风顺直低幸福的终点,月老开了眼。

脱单不易,脱单后的惊喜持续了三四个月,那三四个月他对我也算百依百顺,我们也带着过滤缺点和不足的眼镜看对方,所以那段时间,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光里唯一风平浪静的日子。

三四个月后,矛盾就像热锅上的颗颗爆米花,自己爆裂,跳腾着,我们开始皱眉斗嘴。

有一天嗓子也扯开了,语言也毒辣了,各种对对方的不屑和不服毫不客气地抛过来抛过去。

于是我想到,刚在一起时,他笑眯眯地对我亲戚说,自己脾气超级好的,果然男人的嘴是靠不住的。

从面相上看,他浓眉大眼,眉毛间隔宽远,一副和气样,不少人说,他是个斯文人呐,甚至感慨,太过斯文。

吵得超级凶的时候,不会看着他好看的皮囊而心软,而是想,好看的皮囊下,也会暗藏一颗多么阴暗的心理呀。

他居然记仇,有机会总是反咬我,用毒辣的语言讽刺我,导致我亦变得如此,只要会机会恶语相向,毕竟谁被无辜咬了也不甘白白受疼。

就像尼采那句话说的,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是恶龙。

我追着他讨价还价,无非是要他的态度,要他的热情,宠爱和迁就。

自始至终,只是觉得我矫情,很作,是个很作很作的女生。

我只好耐着性子,明白地告诉他我希望他怎么做。你该来哄我了,你诚恳道个歉不就完了嘛。

他不行动,我抓狂地差点原地跳起来,真想去揍他一顿,狠狠地瞧一瞧那个榆木脑袋。

我们之间无非是些小事,但我有小小强迫症,又敏感不已,他偏偏最容易忽略掉我的小心思。

我在知乎上看到说,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爱别人的能力,也许我们俩都是,不懂得如何去珍惜,做足伴侣的分工。

他越来越没耐心,逃避沟通,我一发火便丝毫不让我地也发起火来,针锋相对,丝毫不退步。

他有着强于常人的自尊心,抵触我希望他低头的欲念,我只好改变战略,示弱,装出柔弱可怜的样子,显然,太晚没什么用了。

我哭闹,我越哭闹他越烦得想逃开,我见大势不好越哭。

在我们俩人都快疯掉之际,他因为家里征地征地的事先辞掉了工作回了老家。

我不知道他会多久联系我一次,如何问候我,会不会道晚安之类的,这一片片大大的空白原本的内容被我的主动挤掉了。

当我一个人时,我是那么焦灼,寝食难安。

我总想联系他,工作太清闲又没有朋友在身边,没有打发时间的圈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原本塞在那里的东西。

我还是太闲了。

早中晚,随时随地,只要我愿意就掏出手机来,发几条微信给他,临睡前,也许我该再等等的,我焦灼等不了,老早就放下手里的书,抓起手机发消息。

他不冷不热,回极短几个字,有时毫无音信,有时我们说不了几句就吵了起来。似乎联系只为了吵架,向另一个人开炮。

他说我想要更多,是因为我缺爱,我是个缺爱的人。

他怎么能那么残酷,轻易就说了一直像一根刺一般扎在窝心口的真相。

为了说明他就是胡扯,有我意无意地把话题引回从前,提到我的前男友如何如何爱我,再摆上傲娇的姿态。

前男友曾对我很好很好,但却从没说过如何爱我这类的话,我心里恨他,偷偷骂他,王八蛋,干嘛不说,说了我就有了更多反驳男友的底气。

男友对我这种冷漠和不在乎,让我一个缺爱的女孩,真正被束缚住了,我自己画了牢笼,乖乖滴站了进去,还把我的整个心束好,打了节,紧紧地勒起来,双手捧上。

我成了一个感情的奴役。

也不再张牙舞爪,变得温顺,退让,这一下子喂饱了男友的势头。

只有在他心情不错的时候会打来电话,我的频繁联系让他像个疯狗动不动就冲我叫,占用他时间,在忙之类的。

他并没有全部撒谎,是我太闲了。他们那儿的征地拆迁如火如荼,方圆无数里都知道,但我想,为什么非要做疯狗狂吠。

那会儿我们在一起已经快一年,如果说过需要磨合,那我们的磨合早已经血肉模糊不可能再进行下去了。

我唯一能想起的便是,不过都是些小事儿而已。

我忽略了他过分的自尊心,他忽略我的小心思,我们总是在忽略对方中过了太久。

偶然我从当初媒人那里得知,他小的时候,家里总是被人欺负,从小看惯了人性恶的一面,才不愿意对任何人低头吧。

他也说的没错,我的确是缺爱的性格,我多年混迹社交网络,从上面看到类似我这样的,心理比常人有一点缺陷。

所以,我们不是适合对方的人。

找类似自己的人也罢,互补也好,如果不太会爱,不太能容纳别人,是最麻烦的吧。

缺爱的人自己和伴侣都挺累,我甚至想,像我,是否适合有伴侣的生活。

时光不能倒流,如果能,我一定选择爱自己关注自己多一点,多关注自己也是给别人多一点空间,我们就能呼吸更加顺畅自然一点。

我们谁也没试着和对方沟通和好,不再联系,只是仍在同一县城里生活,再见到,只觉得是一个熟悉的又陌生的叫人遗憾的身影罢了。

我那么多的不甘无法安放,但毕竟我不能操控我俩之间,遗憾过后,要问自己从这段里面学到了什么,那便是,不能爱自己的人是爱不好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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