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文玩(四) 海派 红木家具

明式家具随着王世襄先生的推广,成了很多人的梦寐以求,可惜紫檀黄花梨珍惜,明代遗存的文人家具难得,拥有一件明式家具,可望而不可求。


如果退而求其次,以普通家具的价格,买几件民国精工。品味优雅,设计精到,也是能提升家居格局和品味的。

因为,中国家具发展从未中断。明清以后,新兴的海派家具登上舞台,不仅风靡上海,而且引领了中国风潮,足以与明清家具相媲美。

1️⃣

海派家具,俗称上海老家具。特指在1843年后到1949年间,上海出现和生产的中西合璧的红木家具。

其实早在明代嘉靖年间,光是松江府属下的上海县城内就棋布私家园林数十座,其中最著名的为豫园、露香园和日涉园。文人私家园林对陈设家具的需求,推动了家具业在江浙地区的发展,最终使长三角成为明式家具源头。

明人范濂曾在《云间据目钞》中记载:松江郡治“隆、万以来,纨绔豪奢又以榉木不足贵,凡床橱几桌,皆用花梨、瘿木、乌木、相思木与黄杨木,极其贵巧,动费万钱,亦俗之一靡也”。


乾隆、嘉庆年间,上海城厢小南门出现了家具店肆一条街。

海派红木家具产生之前,上海传统家具文脉之深长,可见一斑。

此后,《南京条约》开辟上海为通商口岸,西式白木家具首先为洋务官僚和洋行买办所接受。宁波籍商人乐宗葆,于同治十年在南京路创办泰昌木器公司,专销西式白木家具。更多的从业者在经营中不断探索新路,吸纳西式风格,改良红木家具。

20世纪初,十里洋场的迅速都市化。上海的小康家庭,既欣赏实用的西式白木家具,又留恋传统红木的贵重。厂商们于是借鉴西式白木家具的款式和功能,打造出“本庄”红木家具,诸如片子床、大衣柜、五斗橱、梳妆台等等,时称“中西式”。


进入30年代后,上海中式和西式家具并存,各具特色。西式家具形成了本地特色,中式家具也不乏创新。 以制作客厅、卧室家具为主,客厅家具主要是陈列柜、牌桌,卧室家具是床、衣柜、梳妆台等,还有箱奁、座屏和盆架等一些小件。

因为顺应了城市发展的潮流,所以很快得到上海市民的欢迎。毛全泰和水明昌等西式白木家具厂商,也开始兼做“中西式”红木家具,最盛时超过100家。最出名的张万利木器号,在20世纪30年代推出的摩登红木家具,更是以其现代和配套的特色蜚声沪上,成为风格成熟的标志。

2️⃣

说完了海派家具的历史,谈海派特点之前,先来看看红木的类属,以及家具的分类。

就红木而言,现在有了统一的国家标准,范围比较大,有价格远高于传统红木的紫檀和黄花梨,也包括了产于东南亚和非洲一带的新红木。不过狭义的海派红木家具,指的是产于东南亚的黑酸枝。表中及供参考,不做更多的讨论。


传统家具按使用功能的不同,原则上可分成“五大类”:椅凳、桌案、床榻、柜架、杂项。即便发展到当今,现代新式家具也没有离开这个范畴。因为日常生活接触,所以很容易理解,仅举例欣赏。

方凳


圆凳


靠背椅


桌案在中国古代文化中地位教高,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比如,供桌敬供先人;八仙方桌待客,“请上坐” 就是指八仙桌朝南的左边位子;圆桌取家人共餐,一家团圆之意。

八仙桌


圆桌


床榻


橱柜,中西融合的装饰,和典型的西式老虎脚爪。


杂件,适应个人需要的一些摆件,搁座。


参考:传统家具部件的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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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研究海派红木家具的设计思想,很容易找出其三大特点:
其一,敢于标新立异,突破传统程式;
其二,大胆吸纳外来文化,为己所用;
其三,精打细算,谋取最佳效果。

在不断的融合和改良后,海派家具形成三种新潮装饰风格:西洋装,采用欧洲式纹饰;东洋装是日式;本装,为传统清式家具式样和纹饰。

1 引进了西方文化的雕花、文化元素,替代传统雕花题材.

  • 腿足
    吸取欧洲巴洛克式和洛可可式的装饰风格,腿足曲线优美,变化丰富,出现方锥式、凹槽式、弧弯式、纺锤式、圆柱式、螺扭式等腿式,以及马蹄式、兽爪式、兽爪抓球式、方块式、莲蓬式等足式。


  • 纹饰
    大量引进了西欧风格的涡卷纹、垂花蔓草纹和夹穗纹等纹样。玫瑰和西番莲的花卉纹最为流行,狮子、鹰、羊的动物纹样,风格写实,大为流行。


2 传统红木家具的铰链等连接件,都是木销子等,民国时期大量采用铜铁五金件。欧式坠状拉铜拉手花式繁缛复杂,造型极为奇特。铜合页的轴设计成活的,门扇能自由取下。机器在家具的初加工中开始运用。


3 进口玻璃和镜面,不仅可以装饰居室,在视觉效果让上让逼仄的空间变大,还有实用功能。


4 一般不用漆,只打蜡抛光,用绛红色打底,打蜡抛光后色泽明亮、雍容大气,绛红色成为海派红木家具的主色调,引领了一时潮流。所谓南漆北蜡,北方家具一般上蜡,南方则一般是做生漆工艺。生漆是漆树上割下来的树液,不经任何加工。


5 因战乱原材料稀缺,出现了贴皮红木家具工艺。


4️⃣

很容易看出,海派红木家具不仅追求华丽的风格,吸收西式家具的制作风格,适应了人们崇洋心理,也比传统红木家具更为实用。

中代表着明清传统生活方式,西则代表了西方国家都市的现代生活方式。因此中式红木家具功能的西化,本质上乃是传统红木家具功能的现代化。凡是现代生活所需之功能,必有相应品种款式出现,这就是海派红木家具。所以确切来说,“现代化”应该比“西化”两字更恰当。


举例来说,传统的衣柜上下分格,只适宜平放折叠服装,无法垂挂西装、大衣和旗袍,于是代之以三门大橱成为理所当然,并且在大橱的门面或边门背上,还要镶上穿衣镜,以方便整装。

不过在材料结构方面,海派依然保留了用材考究和传统工艺的特点。产于南亚的黑酸枝老红木,是海派红木家具的首选。榫卯结构和心板攒边,结构严密。凸显了传统红木家具的高品位,得到上流社会的青睐。中西结合的红木家具渐渐受到重视,登堂入室。


值得一提的是抗日战争期间,上海沦为孤岛,在红木原材料短缺的情况下,海派红木家具工艺有所改革,创造了在白木内芯外镶包红木薄板的做法。降低了产品成本,销售面得以扩大,使得普通家庭也有能力购买,增辉居室。

在雕刻装饰方面,海派红木家具大大简化了清式红木家具过于繁复的雕琢,使材质的自然美得到充分显现。比如中西纹样糅合而成的果子花雕刻:洋味十足的大叶纹,和中式象征富贵的牡丹花组合成画面主纹,花叶的空间挤满了百姓喜闻乐见的寿桃、葡萄、石榴等具有美好寓意的底纹,最有海派味,至今还在被广为运用。


三四十年代不仅风靡上海,而且引领中国家具的时尚潮流,实现了传统家具的现代化变革。对中国现代白木家具的发展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全文完,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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