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离家越远,家乡的感觉越浓。像我这种一直以来围绕在离家30公里范围内的人来说,其实,看到故乡这个词的时候,心里并没有太多的触动。
但我很向往那种美好的感觉。每每读到“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这句诗时,总会瞬间穿越到那个时代,我就成了那位老人了。
城市化代表进步,但却也使很多最可贵的东西改变了。
人非物更非。
小时候,放学后,总是缠着小哥带我去玩。他是百般不愿意,眉头皱得能夹得住铅笔,且厉声喝斥,想吓住我,可惜,我早就习惯了,没事人似得仍然跟在后面。
他经常跑到田野里,三下两下就爬到一棵奄奄一息的杨树上,很熟练的摘下几朵平菇,搜罗几棵树,黄书包里就塞满了。回到家,在三面环水的家门口选个塘址,扔些菜饼(油菜籽榨完油剩下的渣),再用锹去树荫处挖红蚯蚓当饵,拿出细长竹鱼竿,“哗”一甩,鱼竿伸出老远了。不一会儿,鱼线猛的一沉,扯上来一条细长的“餐鱼”,很快,“餐鱼”就被扔了一道场了。我就去捡裹满了灰的餐条们,把它们聚到一起,已经够一顿了。等我捡好了鱼,小哥早就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春天里,田里不知何时冒出了很多野菜,周末的时候,跟着外婆,去离家不远的田里,挖野菜,外婆蹲一会,扶腰站一会,蹲下的工夫,循序往前,左右包抄,眼瞅准,手把住根,轻轻一挑,稳稳丢进竹篮里,外婆的手指很长,在我印象里,短短的手指更灵活。但这长手指也很快挑满一篮。
外婆很耐心的在扫荡着那片田,我则东拉一颗,西扯一根,突然发现隔壁田里,有人家挖荸荠留下的有规律的锹印。
窜进那片田,半蹲半趴着抠人家挖破的剩下的荸荠,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完整的大大的黑黑的荸荠。
摸索出几个,总来不及的跑到田边(田边就有河),从田埂往下,一般比较陡,小心翼翼的,身体尽量往后仰,趟到河边,快速洗一洗,就啃了。甜!
挖野菜的当天,外婆就能做出青团,墨绿色的青团,里面包着豆沙或者红糖。做好了,一口气能吃好几个。咬到这种软软的东西,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狂喜欢吃糯米食。
夏天到了,下午一放学,来不及回家,堂姐就拉着我去河沿下,去捡鸭蛋、鹅蛋,有时也有鸡蛋。高高的堤坝下,有一些高矮不一的杂草,堤上密疏不一的树,都歪斜着,仔细看,竟找不到一颗笔直的树。这个季节,枝繁叶茂,走在这些天然大伞的下面,顿感凉爽,就像走进山洞里一样。我们埋头仔细寻找,手眼并用,一会儿发现不远处,有个淡绿色的蛋,看到它,就像发现这么大一块宝石一样。
堂姐效率高,我捡两三个,她捡到的一定是我的倍数。岸上捡完,堂姐还会卷起裤管和衣袖,脱掉凉鞋,到浅水滩趟几趟,还能捞到几只鸭蛋。
堂姐分几个给我,我拿回家给大哥(乡下人家,老大总抵半个大人),大哥切点青椒,撒点盐,和着蛋液用筷子快速搅拌几下,在热锅上多放香油,清脆的“滋拉”一声,轻轻翻几下,金黄色的青椒煎蛋就出锅了。但是那么诱人的蛋煎好就端到高高的橱柜里了,要等开饭时才会被端出来。
大哥水性极好,他常潜入田边的野荷塘,拉起几束藕尖,他是要拿回家炒了当菜的,站在岸上眼巴巴看着的我因为是老小,会格外得到优待,大哥边斜睨我,边掰一小支给我,脸上并无笑意。我哪管什么,当即塞进嘴里,清甜!
农历六月六,一般都放暑假了,那个时候,家家都要发包子,老妈爱做蚕豆馅的,且特爱放糖,做完包子,剩下的馅就是我的零食了,鲜甜!
这一天,大人要采瓜,西瓜,香瓜,洋菜瓜都有。西瓜通常都还不太熟,剖开还是水红色的,但还是瞬间被我们消灭。
秋天,坐着船跟爸妈去田里,他们干活,我晃悠。百无聊赖,没什么可吃的,爸爸就把田埂上种来扎扫帚的稀拉的几根高粱杆子折下,把焦黄色的干翘外皮三下两下扯掉,递过来给我。
我是把它当甘蔗吃的。咬的时候,要特别小心,不小心会撕破嘴皮的。啃完皮,白白的瘦瘦的芯嚼一嚼,还挺甜。
冬天的早晨,养鱼场的人开始撒大网捕鱼了,门前的大湖里还雾气很浓,朦胧中听到大人们在船上相互大声的说话,太阳出来了,雾渐渐薄了,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下看清了,船上的人们还穿着背带裤样的连体下水服,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样的衣服穿着显得洋气,也神气。
每次,收获都很丰富。每条木船都装满鱼,应该是胖头鱼居多,也有大青鱼,大草鱼等。有的鱼大得比我都长。看着船上的人张张笑脸,我也跟着很满足,很开心。
前一阵,看到一则新闻,有人从山里装了新鲜空气给城市人免费感受。心想那小时候的空气到如今也成稀罕物了,小时候的水也可以瓶装售了,那个时代,就是印象中的家乡。
记忆很美,记忆中的家乡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