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的尖叫3
韩裕平
五只小蚂蚁不约而同地扭头,齐刷刷地看向丛林深处,心跳怦怦。
“谁?”土豆儿心一沉,大惊失色。“这可是秘密集训,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么,是谁走漏了风声?该死!”
土豆儿正这么想呢,你猜怎么着?
打死你也不敢相信,但那是真的——一个稻草人,呼哧呼哧跑过来了,细竹竿儿做的腿脚踏在地上,就像是爷爷的紫竹拐杖拄在地上,发出了“得得得”的声响。他的耳朵长长的,跑着步,上下翻飞,忽闪忽闪扇着风。他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来到土豆儿的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对……对不……起……我……来……晚了!”
天啦,这是怎么回事?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一片一片又一片。
接下来,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一只萤火虫,没错,就是萤火虫!一只萤火虫,从那稻草人的左眼飞了出来。紧接着,又一只萤火虫,从他的右眼飞了出来。多么奇妙,多么奇妙呀!土豆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上下眼皮儿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恨,想要老死不相往来,土豆儿的嘴巴也张得大大的,上下嘴唇儿也不知道闹了什么矛盾,半天也不能和好如初。
这么着,一个字儿在土豆儿的五脏六腑翻腾,汹涌了,但最终也没喷射出来。土豆儿是教官。土豆儿要镇静。土豆儿不可以大惊小怪。
那是个“啊”字。结果,却从另一个地方喷射了出来。
只听得“啊——”的一声,尖叫小分队的“尖”,也就是老四,发出了一声尖叫。几乎在同一时间,老五“叫”也发出了一声尖叫。这俩小鬼,果然不愧是尖叫小分队的队员。稻草人小分队呢,老大的眼睛瞪得像橘子那么大,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啦,老二的嘴巴张得大大,看起来要吃人一样,老三呢,呆若木鸡!那个教官土豆儿呢,也是吃惊得不得了,长那么大,还从来没见过会奔跑会说话的稻草人呢!而且呀,他还长了一个驴耳朵呢!
但土豆儿是教官。土豆儿有自己的身份。土豆儿得镇定自若。土豆儿不能乱了分寸。土豆儿是见过世面的人。土豆儿去过首都北京,在那儿生活了五年,天安门故宫颐和园万里长城,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区区一个稻草人,何足挂齿?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它来干嘛的?来搭台,还是来拆台?是来帮忙,还是来捣乱?
土豆儿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异样,面不改色心不跳,但心里其实也是小鹿撞撞。土豆儿有点儿脸红,他可真能装啊!土豆儿应该发出一声尖叫,不是吗?但土豆儿没有。土豆儿在演戏,还得把戏演好了。
土豆儿是个教官。如果土豆儿乱了,它们就更加乱了。那就彻底乱套了。那石头城会战,葫芦岛之战,乃至桃花岛大战,还怎么打?还怎么打呀?那些孩子们,像麦苗儿秧苗儿,一茬一茬长出来的孩子们,它们会失望的,不是吗?赢不了那场战争,怎么修建金色的童话城堡呢?那些留守孩儿,土豆儿又怎么给他们一个神秘大礼包呢?
不能乱,土豆儿绝对不能乱。土豆儿是教官。土豆儿要指挥千军万马,但首要的是先指挥好这五个人的小团队。它们是尖刀,是拳头,是种子。
想到这里,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紧张,土豆儿厉声问道:“星期一——这是怎么回事?”
“报告教官,我不知道!”
“星期二,那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的集训是秘密进行的,不是吗?”
“报告教官,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那么星期三,你呢?”土豆儿的目光咄咄逼人。
“报告教官,拍着胸脯说,我一向不是多嘴多舌的人。”
“那么你呢,星期四?你一说谎就会脸红。我想,你是不会脸红的,是吗?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报告教官,我守口如瓶,可访可查。”
“还有你,星期五,你最小了,从来也不会说假话,一说谎,你的耳朵就会变红,像刚刚充足了电一样。那么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报告教官,我不知道。我想,它是不请自来的。”最小的那只蚂蚁窃窃地说。它很好奇,偷偷拿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稻草人——它的两条腿长长的,是细细的竹竿儿做的,肚子里塞满了稻草。它看起来似乎很友好,但是还不确定,毕竟,它和它才见面一分多钟。
“不知道,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饭桶!饭桶!都是一帮酒囊饭袋!都是一堆造粪机器!”土豆儿暴跳如雷,目光如炬。“难道这是见了鬼啦?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这么说,我们中间出了叛徒?是谁?这件事除了我,只有你们五个知道,告诉我,是谁?到底是谁?我们一定要把它揪出来问个明白……”
故事发生到这里,土豆儿的脑子有点儿短路,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也不知道如何找个台阶儿下。
大雪下得越发密集了,漫天飞舞栀子花的花瓣。秘密丛林里,花香四散开来。
那个稻草人,它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它不在那秘密丛林的那块田地里呆着了么?它应该头戴一顶破草帽,像树桩一样站在那里,或者左手托一顶草帽,右手拿一根响竹竿,驱逐鸟雀,保护庄稼才是呀,怎么会闯进我们的秘密集训地呢?
还有,身为一个稻草人,它怎么可以动起来呢?是谁给了它力量,给了它灵魂呢?不但动起来了,还跑起来了,甚至学会了说话,这……
土豆儿的脑子继续短路,不由地,他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妈妈做的那些土豆儿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