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机的诱惑
回想起我那八十年代初的童年时光,总有一架照相机在眼前晃荡。其实,从始至终我都没看清楚那个照相机的真实模样。在八十年代初的西北乡村,人们还在温饱线上挣扎。没人会去想照相机的事儿,照相机也是非常难得一见。我却很幸运,见到了邻居从城里带回来的照相机。
而且,多少年了,我总觉得是这架照相机指引着我从乡村来到了城市。
相机的主人是一个从乡村到城市工作的邻居,他的生活是半工半农。他虽然在城里工作,父母妻儿都在乡村。因此,我这个邻居小娃也在懵懵懂懂中感受到了他待会家乡的城市气息。
城里人穿得好,城里人可以随意买好吃的,城市里有照相机,总之,城市是一个美好的地方。
那时照相机很稀缺,照相也是很难得的事。好在邻居很慷慨,为左邻右舍的人们几乎家家都会照一两张照片。照相的人心情愉悦而神情紧张地盯着着镜头,只听“咔嚓”一声,摄影师大声喊着:“好了,好了……”,照相的人才放松地散开了,不过眉梢里笑容久久不远离开。
幼小的我那时还不知道胶卷,洗片的概念,但是我记住了照相时要将物体与镜头对准。从此,我总是一个人将蒿草摘来,插在窑洞的烟囱里,然后将架子车平放,把高度适宜的小板凳放到车厢里,摄影台算是因地制宜搭好了,然后,小小摄影师就开始工作了。一个人拿着一个纸盒儿对着烟囱里的蒿草,跳上跳下为它照相,我的嘴里不停地模仿着照相机的“咔嚓、咔嚓”声。在小孩儿的眼里,那些蒿草也是有表情的,能听懂人话。时不时还要换一批“人”出场配合照相,当然只是换了另外一些蒿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个人都在为蒿草照相,而且玩得不亦乐乎。大人忙时,我一个人在照相;大人午休时,我还在照相。有趣的游戏在大人眼里总是孩子在胡闹,在添乱。我的模特——蒿草,会在大人的埋怨声里进入柴火堆。
没关系。我还会另找一些蒿草。毕竟这东西崖壁上多得是,高高矮矮地任人选。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我又一次在崖壁上摘蒿草,枯黄的蒿草在我的眼里千姿百态,手边的蒿草都被我挑得差不多了,我发现离我远一点的那棵蒿草更好看,我伸长了手臂去够它,却没有留意到脚下,就在我满心欢喜地将手伸向那棵婀娜多姿的蒿草时,我的身体也坠了下去。一丛丛的野生枸杞将我的额头划得血肉模糊,一丛丛的枸杞和蒿草也用尽力气铺就了一个缓冲垫。我的伤势不算重。我的哭喊声引来了大人们,人人都说我是个调皮的女子,他们却没人知道我是摄影师。
玩了一阵照相的游戏,我也觉得有点乏味了,这个游戏也就走出了我的童年生活。然而,照相机给我的印象却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中。
后来,我有幸在城市落了脚。工作后,我存钱买了一架属于自己的照相机。虽然我的摄影技术不值一提,但我对照相机的喜爱仍然源自童年的记忆。
直到今天,我仍然很感激我有一个经常回乡的城里的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