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屈原
01
2100年。
10月的一个下午,寒流突袭了B城。风猛烈地敲打着窗户,X女士抱着她 的小白猫坐到了被窝里。
这时,敲门声响起:“有人吗?”地上,蝴蝶犬小黑叫了起来,“汪汪汪!汪!”嘘,小黑,别理他!她做了一个手势,小狗安静下来。她有点困,不想应门。
“有人吗?”但门口的人不放过她,把门敲得山响。
这样敲门,真是太无礼了!“唉!”她只好答道,“谁呀?”
“公安局的!”
X女士的心里咯噔一下,“啥事?”
“登记《二十年生活工作证明》。”
“……”她的心里猛的一惊,发不出声。
他们太熟悉这种沉默的意味了。
“一周内请出示证明。没有证明,请立即出城。”
咚咚咚的脚步声远去了。
X女士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周内!二十年生活工作证明!终于轮到她了!
上周,Y先生来电话跟她道别。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响时,她正在给一只受伤的小狗包扎伤口,“您好!哪位?”
“我是Y。我得出城了。”
“为什么?”
“我出示不了证明。你有希望。到时候努力去证明。再见了,老同学!多保重!”
Y先生温暖又寂寞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Y出城了!城外,是一片群狼围绕的荒野。
传说,自从B城收减人口,缩小了城区地盘后,大批野生动物归来。狮虎成群,豺狼遍野。它们虎视眈眈着城门,等待一个又一个没有证明的人。
Y已经死了吗?
他跟她一样,是个兽医。兽医被野兽吃掉,这真是个讽刺。更大的讽刺是……,她摇摇头,表示无法理解,Y明明在B城生活工作了二十年,不,二十二年,人人有目共睹,现在却让他出示一个什么文件,说什么只有这文件才能证明他曾经在此活过,工作过!证明了,才有资格继续在B城生活下去。
没有这文件,过去那二十年就不存在吗?那些鲜活的日子,难道都是虚无?这太荒谬了!
到底是人活着是真,还是文件是真?到底是活过了就算活过,还是只有文件才能证明这人曾在人世间活过?且有继续在此活下去的资格?
02
X女士躺不住了。她放下小猫,钻出被窝,坐到书桌前。她得列出人证、物证表,尽快去联系,把人证物证都找齐。
“七天后,请你到社区证明处来出示证明。上午9点,我们等你!”
七天!
X女士坐在桌前,先画了一条横线,再画一条横线,然后画了四条长长的竖线,一个有21行、3列的表格就制作完成了。在表格的第一行,她在每个格里分别写上,年份、物证、人证六个字。
她忽然发现,要想详细地列出过去跟她有过联系的人还真有些麻烦。
过去二十年……她回忆着,过去二十年,那些人……
她首先想起了社保。社保局里有她的社保证明,可是社保不连续,大概缺了七八年。她得赶紧再去查查,缺的是哪几年。
她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那钟依然有条不紊地走着,不因她的心焦虑而走得慢一点。就算这钟通人情,走慢了,可别人办公室里的钟是不认识她的。
“去哪儿?”锁门的时候,对门的老邻居出来了。
“去社保局。”
“干什么?”
“开证明!”
“我听到了。我给你证明。”
“谢谢您!”
但老太太的证明无效,必须有机构负责人出具的书面证明才行。
那些自由工作者上哪里去找机构呢?那些没有开办公司的劳动人民又上哪里去找机构证明呢?
他们就只能去喂狮子老虎了。她忽然明白了这两年发生的那些她所不理解的怪事。
城墙无缘无故地加高了,城门无缘无故地减少了,社区的人看着就在减少,一个个熟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他们出示不了《二十年生活工作证明》,都被赶出城喂豺狼了。”
“豺狼?哪里会有豺狼?”
“城外的野地里到处是啊!”
“野地!”
“城外有野地!”
听起来像是电影里的故事。
B城很大,大到给人的印象,一切空间都在城里。因此,人们不必要出城,城里的一切都可以满足人们的需求。况且这年头,大家都忙,没人有时间去城外看看真实情况,了解城外,就只能通过电视了。
在大家的印象里,城外怎么会不是城嘛!当然还是城,只不过这里是繁华而有序的大城,外面是没那么繁华却有些脏乱的小城。电视里播放的镜头是这样的。
野生动物离人们的生活远着呢,那是喜马拉雅山,是热带雨林,是西西里无人区的事。
大家都认为,把无证明的人驱逐出城喂野兽的事是谣言,但等到小道消息被证实了,已经晚了,很多人只能束以待命。
他们——统治者,采取了各个击破的方式,挨个人通知,挨个人驱逐。他们学聪明了。不再做大规模的公示发布了。引来广大的舆论反攻,对他们没什么好处。舆论是革命的先声。在台上的,没有一天不想呆在台上。反之,在台下的,对生活往往倒是知足的。
03
走出楼门,X女士感到一股冷风迎面吹来,抬头看了看天。天空湛蓝,大风把云朵吹得一干二净。
上午10点,院子里停的车稀稀落落的,大多数人都开车上班去了。
她本来应该急忙地往社保局去,这时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要好好打量打量这个自己居住了二十年的地方。
对于这个常住地,她有一种理所当然地存在的心理,觉得那一草一木都本该在那里,它们作为她生活的背景,是没有什么必要仔细地观察的,又不是小学生,要写观察作文。
然而今天,她用了她的新的眼光和心情来审视这一切,她产生了一种依依不舍的情绪。
她立即就察觉到这种沮丧,告诉自己,事情不可能那么坏。
Y先生没交过社保,他的兽医站也没去登记过,他一直那么“黑”着,交不出证明不奇怪。而她,她没那么惨。她的兽医站是注册过的。
三年了。
想到这里,她微微地笑了一下。那就只需要证明17年了。这三年,她的兽医站的存在就是个证明。
到底有几年没交社保呢?
她招手叫了一辆车。如今的社会真的方便,街面上的任何车辆,你都可以招手叫停。只要车主愿意,就可以捎你一段,下车时,你扫描车号付钱。
B城多好呀!B城的设施,在全国首屈一指。B城有的是生活工作机会,只要你勤劳,你就能在这里找到一份工作。其他城市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B城的统治者,大脑很活泛,去年全国各地派选手来参加“人脑自由风暴大赛”,B城当仁不让获得了冠军。
《二十年生活工作证明》正是B城统治者大脑太活泛了的结果。
没过几分钟,X女士来到了社保局。
“请给我打印一份二十年社保记录。”
工作人员盯了她一眼,让她和你不自在。她明白那眼光的意思:
“穿得这么体面,居然没证明吗?”
她的心里升起一股怒气,使她很想跟这工作人员论辩一番,可是人家又没说什么,你不能指责人家的眼神。眼神是眼神,语言是语言。
“叫什么名字?”
电脑屏幕闪了几闪,打印机“刷刷刷”地运行,转眼,文件就打出来了。工作人员懒洋洋地将文件放到窗口。
上次她来咨询过关于社保的问题。她还问过这名工作人员她需要补交几年的,但过后她就忘了。她觉得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主要是,她不愿意白白地把钱冷冻在那里。谁知道将来能活多大岁数呢,健健康康地过好每一天是真的。指望社保给自己养老?
她当时是这么想。
早知道!她就补上了。那么她今天就只需要打一份社保证明,就万事大吉了。
“还能补吗?”
“您需要什么时候交证明?”
“下周今日。”
“那来不及了。”
那人的目光突然变了,不是幸灾乐祸,而是怜悯。这目光反而更令她感到不舒服。这目光似乎锁定了她的命运。不,她还有办法去证明呢,别急于下定论。但你是不能跟人家的目光去辩论的。
X女士冲工作人员礼貌地点点头,说了声“谢谢”,走出门去。
04
社保记录,加上最近这三年她自己交的,还缺了8年。那8年里,她很清楚是哪几个公司没有给她上社保。
一家英国公司,一家日本公司,一家本地民营公司。
英国公司是合资公司,做一份财经杂志。她还记得刚开始组建团队时,投资人来到办公室里的情景。
大家正围坐在会议室里,明亮的灯光反射在漆亮的椭圆形大会议桌上,晃得人眼晕。
“这位是银先生。”总经理铜先生给大家做介绍。银先生戴着银边眼镜,一副斯文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个商业家。他五十多岁,身后跟着二十几岁的小太太,小太太身边跟着三岁大的小儿子。
盛世的繁华只在一瞬间,杂志发行了三年,看着热闹,其实一点不挣钱,银先生决定放弃投资,解散团队。
那三年的证明到哪儿去开呢?杂志还在,物是人非。
对了,她忽然想到,这杂志本身也是一份公家的证明。幸亏她没有把那些杂志当做垃圾处理掉。差点就那么做了!
她的后背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那家日本公司,做的是化妆品网站,那两年里,她用的都是最好且价格又低的日本化妆品。本来以为能够在这家公司长做,没想到那年9·18的时候,公司一个高层管理者,当然是日本人,竟然发表了反华言论。
第二天,公司就被关门。这个证明上哪儿开呢?
还有,那家本地民营公司,老板已经跑了。这个证明又上哪儿开呢?
X女士突然发现,自己也陷入了跟Y先生一样的局面。原来,《二十年生活工作证明》并不是那么容易证明的,即使你活生生地在这地方出入,人人都能看到。
“回来啦!”邻居老太太在单元门口坐着,这么大风的天,她也仍旧要到门口坐着晒晒太阳。属于她的太阳。她是不用开证明的。
她的房产证上写的是她的名字。
X女士很后悔当初没有听父亲的建议,在房产证上写自己的名字。那上面写的是父亲的名字。房产局开出的证明,只能证明父亲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而她,是不存在的。她的户口跟父亲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事没办妥吗?”老太太目光犀利,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愁苦。
“还差点。”
“别担心,我天天看着你在这儿,我给你作证。”
“好的。谢谢王奶奶。”
可王奶奶啊,您不是公家的人,您的话不算数啊!就是有十个王奶奶,也不能证明我曾经在这里活过。
他们要的是盖了章的证明啊!
05
X女士打开了房门,屋里温暖的空气一起涌上来裹住了她,她的鼻子一酸,家,这个自己居住了二十年的家,也许在七天后就不属于她了。不,没有七天了。今天已经快过去,还有六天。
在这六天里,她必须找到日本公司的负责人,必须找到民营公司的负责人给她开出证明。
可人海茫茫,上哪儿去找啊!
她扑倒在床上。
电视里从来不曾播放过一个城外野地里的镜头,没有播放过的世界,就是不存在的。被驱逐出城的人被野兽吃掉的事也是不存在的。那是谣言。但是,在梦里,她梦见Y先生被狮子活生生地吃了,尸体被撕扯得不成样子。
第二天来临了。X女士翻开了手写的通讯录。她已经好久没有去翻看这些历史物件了。如今,通讯记录都在随身携带的一个电子日记本里。
日本公司和本地民营公司的同事名单却在手写的通讯录里。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本子了,泛着岁月的暗黄色泽。
随着手指的移动,那一个个同事的面孔也在她的心里慢慢地复活起来。她已经忘记他们很久了。但他们的确在她的生命里存在过。
这是广告总监元生。元生高高大大,胖乎乎的,挺懒。
这是美编coco。爱猫胜过爱人。不知他最终跟那爱抽烟的女友结婚了没有?
这是市场部经理川岛燕子,川岛燕子的杏眼和大辫子曾经惊艳了所有人,大家都是燕子做的首轮面试。也许燕子能联系上日方管理者。可是,X女士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不过,也许coco有。
前年她跟coco还联系过。
本地民营公司的通讯录更长,也更令她纠结。X女士曾经把那份工作当做自己的事业,日夜打拼,到头来,老板宣布公司破产,卷了大家的钱跑路了。至今下路不明。她不屑于提到他,也根本不想见他,难道为了开这个证明,自己还要想方设法去寻找这个无耻的小人?去求他?她想到他那副样子,就感到浑身不适。这个胆小鬼,指不定躲在什么地方。他怕挨揍,他知道要想正大光明地出来做人做事,就免不了要挨大家的一顿揍。没人会放过他。她还去求他?
但,她必须找到他。她跟他的弟妹有联系。可以给他的弟妹j小姐打电话。
“喂,coco吗?”她先给美编coco打电话。
“是呀!好久没联系了!你还活着哪!”
这小子嘴里就没好话。
“还活着,快活不成了。帮个忙啊?”
“大主编,你不会也要开证明吧!”
“什么大主编,我现在是兽医站站长。没错。你怎么知道的?”刚问完这话,X女士就意识到自己有多不体贴人,这话表明coco也需要开证明,或者已经开了证明。但愿是后者。
“不开证明,我也要出城啊!”
从这小子的语气里听不个好坏。X女士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反华人士的名字,肯定在国安部的黑名单里。恐怕是根本不让联系。
“你情况怎么样?”
“燕子正在联系所有老同事,说公司原股东正在给大家开紧急证明。她负责帮忙办这事呢!”
“啊!这可太好了!”X女士刚舒了一口气,猛然想到,如果证明是从日本寄过来,那恐怕就来不及了。她几乎是吃力地问出这句话:
“拿到证明要几天?”
“三天。从东京特快专递到燕子那里,大家到燕子那儿取。”
哦!这可真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X女士的脸激动地烧起来,拿着电话的手也微微地颤抖了。她把电话放到桌上。这天起床后,因为焦急,她连早饭也忘记了吃。这时候感觉肚子有些饿了。
只听coco说:“我下周二要出示证明,你呢?”
“同一天。”
“难兄难弟啊!我马上帮你转告燕子,文件到了之后,我给你送过去。”
“好,那就多谢你了!”
那个嘴上从来都玩世不恭的coco,果然依然是可靠的。X女士想着从前的每一期杂志合作。虽说coco嘴上总是没谱,但是,在行动上,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三年,杂志没有一期有设计上的瑕疵。
现在,就要找本地民营公司那个混蛋G先生了。
那是个嘴巴上抹着蜜,行动上却极不靠谱的人。就算是找到了他,他未必都能够给她开证明。少了她一个债主,他在这个世界上就少了一份负担。
06
X女士拨通了g先生的弟妹j小姐的电话。
“X姐,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j小姐嘴角带着微笑问。X姐,在公司时,大家都叫她X姐,因为她是某部门总经理。
X女士能想象出j小姐嘴角带笑而眼神冰冰的样子。这个家族曾经控制着公司每个重要部门,他们对人礼貌,嘴巴很甜,但行动很慢,“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指的就是他们那种人。而且,这个家族里的每个人都没有激情。他们就像是一群食腐动物。
“食腐动物”。
这个词,令X女士打了个冷战,觉得自己这个电话打得无意义。城外的野地里有更多的食腐动物。
“我需要开个公司证明。”
j小姐立即就明白了,X女士是要开《二十年居住证明》,但她不挑明,而是说:“我了解了,X姐,是为了证明您在咱们公司工作过,是吗?”
“对。”
“好的,我了解了,X姐。我会尽快找到我哥。”
“公司其他同事没有要开证明的吗?”
“啊,X姐,也有其他同事打电话来。”
“你们决定怎么处理这件事?没有加急程序吗?”
“啊,X姐,您的时间期限是?”j小姐避开她的问题。她是一个很熟练的电话营销专员,总能避重就轻,且总能抓到客户心理。
“我必须在三天内拿到证明。”X女士说。她本来想说实话,但想到G先生的拖延习惯,改了口。
“好的,X姐。我了解了。”对方公事公办、不急不忙的语气令X女士的心里抓狂。你了解了什么?但凡是一个稍有同理心的人,面对另一个人即将到来的、可能的没顶之灾,她的正常反应应该是:
“啊!天哪,X姐,时间这么紧张啊!我马上就去找我哥!为了您,为了大家,我会立即找我哥出来办这事!”如果她是这样一种关切的语气,她的眼会湿润起来,就会说:
“那么,拜托了!谢谢了!”
但是,这个家族的人没有激情,没有温情。他们的情感早已经被金钱腐蚀了。
她的心和手都冰凉了,忘记了自己还在通话中。她只觉得希望在此破灭。如同当年她为这家公司努力拼搏,结果依然是幻灭一样。
“喂,X姐?您还在吗?”电话里传来j小姐呼唤她的声音。
j小姐还年轻,她还不用为二十年生活工作证明担心。到了那一天,她也一样会为找不到她哥感到焦虑的。她金钱并不能挽救她。B城的有钱人太多了。B城的人,太多了。到那时候,j小姐是不是会展露出她作为人的激情?
“好了。我就这事。请尽快帮我找到你哥。”X女士说完,挂了电话。她本想给j小姐再说说事态的严重性,转念一想又放弃了。
“好的,X姐。我们再联系。”
X女士不愿回想在这家公司的经历,那些的尔虞我诈伤透了她心,正是这些缘故促使她决定少跟人类打交道,用自己家祖传的兽医技术,在三年前开了家兽医站。动物比人类要单纯得多。
07
六天很快过去了。j小姐的消息,如石沉大海。g先生果然不肯露面,哪怕是他知道一个个的同事即将赴死,也不能打动他自私的心。为了他自己苟且地活下去,他宁肯让一万个人为他死。
他们通知她接受查问。
“名字?”
“身份?”
“来B城多久了?”
“为什么交不出生活工作证明?”
X女士保持了沉默。每一年我都纳税,每一年我都办理了临时居住证,我的信息明明白白地登记在你们那里。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问呢?
“你有保持沉默的权利。但你已经不属于这里了。请你滚出城去!”
当X女士一步步走出城门的时候,她在想但愿这是一个梦。可这不是梦。这是现实。如果这是一个故事就好了,可这也不是故事,这是真实的生活。来B城追逐梦想的X女士即将葬身荒野了。
X女士抱着她的白色波斯猫,身旁跟着黑色蝴蝶犬,走入了城外的荒野。他们,那些统治者,连她的猫和狗也不允许留下。
几个月后,春天到了,坊间多了这样一个传闻:
城外的野兽群里,多了一个几乎赤身裸体的女人。野兽们成群结队地找她看病。她在给一只黑豹子看牙的时候,她的小白猫就蹲在狮子的背上,小黑狗则蹲在狮子旁边,不停地伸舌头,打哈欠。
她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看起来就像自由女神,也像古老传说里的山鬼。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