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

    说来荒缪,这个在我脑海中印象如此深刻的人我已全然记不起她的样子。

    我记得她叫莲子,还记得那条堰塘开外的小路上一声呼喊扣开了盛夏大门的清脆。

    那声呼喊,是把我从卷帘下吸引出来的魔力。

    莲子手里拿着莲子。

    莲子又给你送来了莲子啊,奶奶说。

   顾不上稻场被骄阳照射了的灼热,飞快踮着脚跑到堰塘边上。来啊,莲子,我奶奶给我们摘番茄冰在井水里啦。

 

     小时候的单纯还无法去完全理解村子里大人的恩怨,也许他们就像我们在学前班因为一张方便面里的卡而交恶吧。

  某天爷爷从村边上的林场出工回来,一脸愤怒与无奈。不要再去林场了,爸爸背着锄头也回来了,他交代我说。

小孩子的好奇心总是在大人的不要干什么中被激起来,我独自一人在第二天的放学后带着探秘的心情想去一看究竟。租木屋的一家河南人好像已经不住在那里,只留下一地烂絮,我走到屋门口,看见里面有个女人就躺在地上,我吓得魂都掉了,拔腿往家跑。你这孩子这么跑什么啊,经过大伯母家。我愣了一下,大伯母,我们林场好像有个女人。那是邓家屋场的疯幺姑哩,你小心哦,她这里有问题,你也别和莲子玩啦,大伯母边说边指指脑袋。哦,那时的我也似懂非懂。

 

天气似乎已经不那么热了。

   快出来,我拿莲蓬来啦。我跑出去一看,是莲子,她似乎已经很久没去学校了,那段时间我没见过她。

  我正要跑出去,想起大伯母的话,止住脚步,在门槛上徘徊。

   我不吃莲蓬了,莲子。

   怎么啦,你不是最爱吃吗,现在池塘里都快找不到啦。

    你妈妈住在我们林场,她有疯病,我吃了你的莲子也会得病的。

    小时候说得一本正经的话,现在想来真是荒缪至极到伤害了人却让我浑然不知。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


   后来听说,莲子的妈妈因为被她爸爸家暴而精神失常被家里几个哥哥嫌弃,所以霸占林场,起了冲突,打伤了爷爷。

    再后来莲子也被她爸爸接走,听家里人讲,莲子的爸爸是湖南人,所以这些年她应该生活在湖南吧也或许早早下学去了大城市谋生活。

前年春节,妈妈说邓家屋头的幺姑去世了。

是莲子的妈妈吗,我问。

     嗯,莲子你还记得吗,你们小时候关系可好啦,她大你一些。

    我努力回忆起她的外貌,却怎么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声清脆的我拿莲子来啦,那是夏天最好听的声音。却被我无知的假想伤害了她最纯真的心。

  真的,我曾经在梦里梦见过她。

  骄阳下,拿着四五只莲蓬,笑成一朵盛放荷花。

  莲子拿着莲子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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