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年少轻狂的记忆里,这一天是准时开学的日子,雷打不动。
大家背着厚厚的寒假作业,带着上学期的噩梦,和对下学期的憧憬,从四面卷土重来。
有的是独行,有的是三五结伴,皆为步涉。百公里外的牧区,则是骑马奔袭而来,真有关羽出五关的豪气。有一位在边境线上的女同学竟然骑一匹双峰骆驼,款款丽行,飘然而至,恍若时光倒流,王昭君出塞一般,落雁失色,立现眼前。那一刻,顿觉自己就是呼韩邪单于。多年后“王昭君”却音讯了无,不知把她长发盘起的单于是谁了,烟水茫茫。开学的这一天,校园里熙熙攘攘,呼朋唤友,溢满童真。
班主任准时站在讲台上,一身笔挺,虎目圆睁,假期时的活泼遁去,严肃又写在脸上。让人心里打颤的教鞭在他老人家手里又活了起来,舞舞生风。似乎在告诉你;小子,好好学,否则,洒家会让你饱尝杀威棍的厉害。
这样的教学在十七世纪就开始了。一个十分解惑的人,带着四五十个相当无知的人,坐在一间屋子里,只听一个人磨磨唧唧,唠唠叨叨地讲一辈子几乎都用不到的东西,对错都是他,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时而大呼小叫,雅称“抑扬顿挫,”大搞一言堂,四座皆惊。捷克人夸美所创“班级授课制”就此大行其道。这个夸美,让人一点都不夸,不美。
真怀念废除的科举。
早在春秋,孔子在这一天,鲁国的阙里,也开堂授业了。
孔子给学生,不是这样授课的。
所谓上课,就是让弟子陪他老人家聊天,大家在一起讨论,还可以故意难为老夫子,不给台阶下,很随便。孔子有时在屋中端坐,喝着茶,嗑瓜子,弟子则是两旁侍侧,侍侧累了,就跪坐,懂得尊师之道。现在好了,一直到下课铃响,老师始终如一地站立如松,弟子则是稳稳当当地坐着,左耳听,右耳冒,不以为然。东风吹水,杨柳千丝,孔子便踱步户外,边走边聊,四子言志。孔子重乐教,走哪都琴不离手,即使坦言,也是一边说,一边弹,弦歌一堂。这样闲聊,聊出来身通六艺的七十有二人,余者,弟子三千,一个都未输在,所谓的起跑线上。牛逼,不是吹出来的!
真怀念远去的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