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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更想说说外婆。

      外婆是2011年腊月离世的，享年86岁。那年11月22日，我的父亲因车祸也离开了我们。

      外婆要走的那些日子，母亲和两个姨，两个舅舅等家人都守在身边，唯独不见我父亲。外婆问了几次，母亲都以父亲在东莞我家帮着照顾孩子没有回去为由，搪塞了过去。到后来，聪明的外婆似乎猜到了什么，说：你们就骗我吧，还能骗几天呢。父亲一直对外婆很好，外婆相信，在她弥留之际，父亲不可能不会去看她。没办法，母亲最后只能告诉了她，外婆听了，默默地，没有说话，也没有流眼泪，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就静静地去了。

      母亲总和我们说，外婆是可怜人。在一岁多的时候，外婆的父亲在两姓为争夺水源的械斗中，被邻村自己的表哥一锄头给打死了。母亲在她3岁的时候，也撒手人寰，她的姨妈有的傻儿子，比外婆大两岁，姨妈就把外婆抱回了家当童养媳，养大了给自己的傻孩子当媳妇。寄人篱下的生活，让外婆养成了坚强，隐忍而独立的性格。在她19岁那年，她遇到了去她们村子里放鸭子的的外乡人，看小伙子赶着一大群鸭子，穿着一件半新的衬衫，看上去挺精神的，觉着小伙子的家境应该也不错，于是外婆就跟着这个赶鸭人私奔了。外婆不甘心嫁给一个傻子。

      母亲是家中长女，母亲说，如果她是个男孩，就会被外婆姨妈家给抢过去的，还好是女孩。可惜外婆还是看走了眼。那时的外公，家里穷得很，他是帮地主家去放鸭子的。成亲的第一天晚上，外婆听到隔壁房间有小孩在问：妈妈，我们的被子哪去了？接着有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嘘，别那么大声，被子借给小叔小婶婶了。外婆听了，默默地流了一晚的眼泪。

      外公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脾气暴躁，动不动就破口大骂，动手打人，外婆在他的拳头下吃了很多苦。外婆一度甚至想跳河自尽，但看到身边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终是忍了下来。外婆前两个孩子都是女儿，母亲出生，外公还是挺高兴的，到大姨出生，外公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等到生了第三女儿，外公要把她放到尿桶里淹死，被外婆拼命抢了回来，后来还是找了个人家送走了。好在接下来是我大舅出生。真不敢想象外婆在怀着大舅的时候，心里压力有多大！

        为了一家人的生活，外婆开垦了很多的荒地，种了很多的菜，母亲作为老大，经常跟在外婆的身边，上山砍柴，下地开荒，跳水，舂米。母亲说，有一年冬天，母亲去井里打水，装满水的水桶太重，把母亲拉扯得摔进了井里，撞到了对面的井沿上，撞掉了两颗大门牙。有一天母亲和我们说起这些她小时候的事，外婆听到了，不高兴了，说：是我没本事，让你们小时候吃苦了。后来，母亲再也不敢当着外婆的面说这些了。

      我对外公的印象不太深，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鼻咽癌离去了。但我挺佩服外公的远见。解放后，外公当生产队队长，吃大锅饭的时候，外公把家里的孩子都送去读书，母亲的奶奶反对，说：女孩子读什么书哦，以后都是别人家的人，留在家里学学女工，去生产队赚点工分就可以了。外公说了一句我认为特别睿智的话，他说：送孩子去读书，就像小鸟教飞一样，一代飞出去了，就代代飞出去了。我母亲，我的两个姨，都受益于外公的这个理念。我母亲读了师范，我的两个姨也因读书从那个小山村飞了出来。两个舅舅年纪小点，读初中时刚好赶上文化大革命开始，受读书无用论的影响，终究还是留在了农村，但毕竟读过书，在那个年代，在那封闭的小山村，两个舅舅都算是先富起来的那两家人。

      我是在外婆家出生的，外婆把我带到可以读书的年纪，才回到父母身边。我出生的时候身体弱，父亲对外婆说：你要是能把这个孩子带大，你就厉害了。外婆就不信养不活我，母亲说，在我全身出满天花，高烧不退的哪些日子里，外婆整夜整夜的抱着我不睡，父母都一度以为我活不了，但外婆没有放弃。等我长大后，再回去外婆家，村里的人有时就会说，这就是那个说养不活的孩子啊？你看现在长得多好啊！父亲一直对外婆很好，我想也和这一点有关系吧？

      外婆离去十多年了，外婆离去的时候，我在广东，因父亲是在我这边不幸出车祸离世的，处理父亲的后事，我已经请了太多假了，外婆走的时候只相隔一个多月，我没能请假回去见外婆最后一面，实为我终身抱憾之事。我也很少梦见外婆，但总会时不时地想起她。无以为念，瑾以此文字，纪念外婆，愿她在天堂，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