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花事

    六月花事                                

(一)格桑花

早上,在停车场接车。车还没来,便可驰目游怀、随意溜跶。停车场南面是一长溜花坛。花坛里种着几棵高大的含笑树,树的脚下种着花。

这些花据说是格桑花。时至六月,高温不断,这一片花早已进入花期。花的颜色有许多种,粉红的、金黄的、淡紫的、蓝白的……花朵儿是人的指甲盖大小。花茎细如钓线,在晨风中摇曳,淡如虚线,若有若无。小花们一朵一朵,零零星星,无精打采,低垂着头,不成气候。

花儿开得萎靡不振,花枝低至人的脚脖子,而且花坛中尽是裸露的板结的黄土地,难怪没有引起过往师生的注意。

可是,往年这时候,花坛里的格桑花早已璨然一片。花茎齐膝,花朵大如铜钱,花枝联袂起舞,蔚为时观,堪称校园一景。

今年、今年,这是怎么了?这格桑花为什么一朵朵的,竟如营养不良的病婴呢?今昔对比,差距颇大。注目处,不禁让人琢磨其中原由——是早春时节,种子撒少了?是春季淫雨菲菲,影响了它们的正常发育?还是花工疏于圃间管理,让杂草剥夺了格桑花的生存空间?

——伫立在花坛一侧,正“吟罢低眉无写处”,猛抬头,瞥见花坛内那如儿童合腰粗的含笑树,正绿叶婆娑,呈欣欣向荣状发出欢快的叫声。

绿阴如伞呵,几乎把花坛全部覆盖。就在这一刹那间,我似乎明白其中一点奥妙: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处绝对劣势的小小格桑花,岂能得到充足成长——而教育,又何尝不是如此!

一如学校提供给孩子们的课程文化。扪心而问,追而思之:营养充分吗?科学含量均衡吗?提供的成长养料是否是纯天然、无污染,是否能有效促进孩子们健康、全面地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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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枙子花  

六月,校园里的枙子花开了,纯白纯白的,不带一丁儿杂色。

小朵的开在“教师风采”前的花坛里,瘦弱如零至两岁的女婴。也是低到人的脚掌面,几乎看不到花枝。只有白色的小朵朵,突兀地落在地面上。花儿零星,如纱如云,却装点着大马路宽敞的白日梦。

关于枙子花,校园里还有另外一个物种——高高大大的枙子树。在“尚美道”一侧,距老师们打卡的地方仅三米之遥。还有,抵近1801班教室,种植秀竹的一侧,也种着一株。

这几株枙子树约有半人高,健康、壮实如精明能干的农妇。枙子树远看像一团绿色的大绣球,蓬松可爱。

大绣球里,有些洁白的花儿完全绽放,圆如儿童的拳头。甚至花瓣的边缘勾勒出黄色的边角,花期错过,接近于败落。开得正当时的枙子花,看得清白花底下深绿的花柄,花心里透着浓浓的香味儿,沁人心脾,极为好闻!

叶片浑圆,绿得透亮,真当得起“秀色可餐”四字。花朵盈盈如握,掬而袖香。那些稍迟点的,是连枝带叶的花苞儿,整个身子合得紧紧的。满身翠绿,清秀可人……

我的老家在武汉西郊,是偏而远的农村。老家有种枙子树的风气。

小时候,每到夏天,总能看到爱俏的新媳妇,穿着纯白的的确良衬衣,再将洁白的枙子花插在发际,一边干着农活,一边伴着阵阵嘻笑声,人花一体,顾盼生辉、摇曳而多姿。那些爱美的大姑娘,则将盛开的大朵大朵的枙子花小心剪下来,放进蚊帐里,置于枕头边。于是,花香、花气弥漫了满床、满屋。

八九岁的小姑娘,她们喜欢将深绿的花骨朵和叶掐下,放进装有清水的玻璃瓶中。花骨朵经过井水这么一泡,才一个晚上的工夫,便在水里完全绽放。清香四溢,扑鼻而来。

老家人爱枙子花,连60、70岁的老婆婆也会在白发上佩上一朵、两朵,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来岁,于是,眯缝着眼,任由晚辈“俏婆婆”、“俏婆婆”地召唤。

老家人喜欢种枙子树。拿泔水泼它,以豆饼培植它,用打碎的鸡蛋壳喂养它。到了夏天,枙子花“百朵千朵压枝低”之时,自会引来路人一阵阵艳慕。

民风如斯,渐成风尚。在家门口,如果种着一两株硕大无朋的枙子树,那是多么有面子的事啊!

老家人以赠花为尚。自家享用不尽,花儿萎了、败了又可惜,于是,提前采摘下来,装在袋子里,分赠给左邻右舍。获赠的人,仿佛得了莫大的恩恵。千恩万谢,欢喜不已!

我一字不识的母亲,也喜爱枙子花,尤其是她的晚年,爱花之情愈深。当初还建房安置,母亲特意要了新农村小区的一楼。为的是能在门前,种上几株香气逼人的枙子树。

2012年的6月6日,我的学校作了高考考点,我沾光放了高考假,于是回老家探望老人。

刚巧那年,母亲种的枙子树开花了。 我在小区的路口,见到她的时候,她正与父亲,拎着几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大朵大朵的洁白的枙子花),将花分发给来往的行人。 她准备将一袋好花,送给一位陌生的身材瘦小的老婆婆。没想到被老婆婆拒绝了。

老婆婆一边抹着眼水,一边凄凄惨惨地说:“谢谢您朗家的好意。……清明的时候,我家爹爹(她的丈夫)走了,我再也不戴花了……”于是,父亲在一旁不停埋怨母亲多事,母亲也为自己的冒失懊悔不已!  

又是六月,校园里的枙子花开得如此繁茂、大气、写意。这让我联想起老家的房子,联想起老家房子的门前,母亲种下的那几株枙子树。

——在这炎热难耐的夜晚,不知那几株枙子树现在还能开花否?只是,我那慈祥、爱花的母亲,已于2014年病故。而父亲,也在去年的秋天,驾鹤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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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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