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儿：

最近频出的幼儿园虐童事件，让我很是揪心。

在你没出生之前，我是一点也不在意幼儿园的，我觉得幼儿园大多都质量不高，所以就没打算让你上幼儿园。一堆人跟我说幼儿园是刚需什么的，我也不为所动。

我总觉得幼儿园是给那些没有时间带孩子或者厌烦带孩子的父母准备的。不适合我们的家庭。你妈妈有时间陪伴你，我也有时间陪伴你。我们也可以带你去各幼儿园玩，而不需要让你天天去幼儿园。

不过，后来发现你自己对幼儿园很感兴趣，所以我们就想，那就等明年送你去幼儿园吧。去市里的幼儿园，还是镇里的某家幼儿园呢？

我们权衡了很久，各有利弊。市里的幼儿园，硬件可能好一点，老师的水平可能高一点，但是离家太远了。镇里的幼儿园离家很近，你去上幼儿园的话，你自己应该不会太担心，你知道离家很近；但是硬件条件可能不好。

后来，你妈妈就带你到各幼儿园去串门。有一次你妈妈带去那个新建的幼儿园看看，硬件条件不错。你妈妈没打算让你立刻就在那里上，而是打算明年再送。先来看看这学校的条件和制度。这也是这个学校邀请家长来的。

不过就是那一次，给你留下了一些阴影。因为园长要家长去楼上开会，所有小朋友都留到下面，由其他老师照看。当时只有你和你妈妈在那里。你妈妈上楼了，把你留下了。

园长在上面讲幼儿园的制度和特色，讲了半个多小时，等结束的时候，你妈妈赶紧出门，就发现老师抱着你已经在外面等了。你哭得稀里哗啦的。因为这是你第一次没有在父母任何一个人身边，独自一人。

从那以后，很长时间，你都不愿再去幼儿园了。你说：我不去幼儿园，去幼儿园就见不到妈妈了。

就连晚上做梦，你都会说：我不去幼儿园！

过了好一阵儿，你才能接受去幼儿园了，说明年去幼儿园，然后中午妈妈来接你。

在我们村里幼儿园，你也去玩过几次，妈妈陪伴着。不过这个幼儿园明年你也去不了，只收4岁以上的孩子。

在隔壁村另一个大一点的幼儿园，有几百个孩子。那里两岁的孩子都收。但是我们不愿意送，我们想等到你三岁半以后再去。今天你妈妈又带你去那里玩了。

老师很热情，妈妈带着你可以在任意一个教室逛。有个小朋友过生日，她妈妈送来了一个大蛋糕，老师给三十多个孩子分。还给你分了一大块，比别的小朋友都多。

不过，分了蛋糕，大家都不许吃。只有你自己先吃了。其他小朋友都等着老师全部分完，然后说：大家可以吃了。

小朋友们才异口同声地说：老师，我们现在开始吃了。

老师非常忙，顾不上和孩子交流，还得不断拍照。大家吃蛋糕的时候要拍照，在教室的时候要拍照，玩滑梯的时候还要拍照（拍单人特写，一个班三十多个学生，因为家长都想要这样的照片），还得维护秩序。

幼儿园有好几个滑梯，但是老师们只让大家在一个大滑梯那里排队滑，其他滑梯不让用。谁去的话，会被老师拽过来（估计是老师人手不够，不好管理）。大家也只能从一头上。这当然都是为了管理需要，只是孩子们都比较无聊。

后来孩子们跳舞的时候，有的孩子不想跳舞，想玩滑梯或别的，也会被老师抱回来，只能跳舞。

跳完舞，老师组织大家一起上厕所。你也跟着去了。以前老师说过，每十五分钟，会带大家上一次厕所。做什么都是集体行动。

喝水的时候，老师说：看谁喝得快，谁就是第一名。然后大家争先恐后地喝水。因为喝水也是分批喝的，这批同学喝完，就轮到下一批同学喝水了。

老师组织大家去教室的时候，很不容易。大家都不愿去教师，老师把一个小朋友抱到教室，说不要动啊。然后她回头去抱其他小朋友的时候，这个小朋友就跑了。老师来回抱，大家来回跑。把老师累个半死。

好不容易把大家都弄到教室了，大家上课的时候，老师用顺口溜的形式，让大家坐得笔直，手背在后面，不能动。

老师问：那上面几个窗户？大家异口同声：两个。

你妈妈问你几个，你数：一二三，三个。

全部只有你一个人答对了。

你在教室坐在一个认识的哥哥旁边。你妈妈问哥哥几个窗户，他就把头埋在桌子上，不说话，害羞了。

有个胖乎乎的两岁小男孩，很乖巧，很有礼貌，就是死活不进教室。然后不惯见到哪个老师或成年女性，都会追着叫妈，都会让抱他。所以，他大部分时候都在老师怀里。还经常哭。老师说给他妈妈打电话，他才不哭。但一接电话，妈妈说要晚上才能接他，就又哭了……

我和你妈妈交流最近的几起可怕的幼儿园虐童事件，说幼儿园的资质审批在公权手里。所以和公权搞好关系很重要，幼师不重要，所以没有人重视幼师，所以幼师工资低，素质普遍不高。另外选择做幼师的很多人，本身是不喜欢孩子的，是觉得其他不好干，才选择做幼师的。

你妈妈说：幼师的确不好干，得很有爱心和耐心的人才能做好。我在那里观察了半天，反正我觉得不是一般人干得了的。

我说：这是你在场，老师们会比平时更耐心一些。如果你不在场，老师们说不定就忍不住发飙了。

幼儿园老师很累，人手不够。幼儿园也招老师，但往往招不到人。因为工资太低，刚去的老师，一个月才一千，干时间长了，也就一千多，最多也不过两千多，还累，风险还大，要承担很多责任，比如小孩磕着碰着了……而在镇里的超市上班，一个月也能拿一千多，也没这么累，不用担任何风险。

所以，这就成了恶性循环了。

我们认为，等明年，把你送到幼儿园几天（你肯定会要求去幼儿园的），你肯定就会不想上幼儿园了。那就回来吧。反正爸妈有时间带你和陪你，也相信我们亲自抚育你，比你在幼儿园成长得更好。

下面说说你这段时间的趣事吧。

昨天，你妈妈带你去市里的音乐喷泉那里看鱼，我记得那里大鱼很多，但是这次去发现没有了，只有很少很小的鱼。你说：大鱼都回家睡觉了。

前几天，我把你的一个能变形的恐龙从恐龙蛋掏出胳膊腿和头尾，你抗议说：不要，天太冷了。恐龙会冷的。

妈妈在给你讲故事时，我走进卧室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小孩，她不爱喝汤……

你立刻打断我说：你小孩！你不爱喝汤！

然后我们三个都笑了起来。

我问你：1+1等于几？

你很生气，大声说：2！

我们又大笑起来，你这是歪打正着，我觉得你其实不知道1+1等于几，我们没教过你，你只会数12345678910.。

有一次我问你：晴儿，看看爸爸头上有白头发吗？

你说：有。

我问多少根？

你开始数：123456789、10！

幸好你只能数到十。

有一次，我教你做踮脚的动作，你不想做，就说：我不会。

我说：你会！

你急了：我不会！我还小，我长大了才会。

有一天，你抱着一瓶白马寺酸奶走过来对我说：

爸爸，我要吸管！吸管在抽屉里，抽屉太高了，我太矮了，够不着，等我长大了，我才能够得着。

前天，我问你：晴儿，你几岁了？

你说：两岁半。

我问：你是哪个村的小孩啊？

你说：**村。

我问你：爸爸叫什么名字啊？

你害羞滴说：张宏涛。

我问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你说：德安丹

我再问，

你说：得阿丹

好吧，你还小，吐字不清吧。不过以前记得你可以说清楚啊。

我问你：你奶奶叫什么名字？

你歪着脑瓜想了一下，说：奶奶叫——妈！

我大笑起来，你整天听我和你妈妈跟你奶奶叫“妈”，于是你就认为你奶奶的名字是“妈”了。

一会儿，回到卧室，我又问了你一遍，问到妈妈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你说：大文丹。

我好奇地再问：什么大文丹？

你说：大混蛋！

我这次终于听清楚了，你小家伙居然说：妈妈叫大混蛋啊！

你看到我听清楚了，不禁大笑起来，又重复说：妈妈叫大混蛋，妈妈叫大混蛋。

把你妈妈都气乐了，这谁教你的啊？

我说：谁教你的？

你说：我自己教我自己的。

我说：你妈妈叫大混蛋，那你是不是小混蛋啊？

你说：我不叫小混蛋，你叫大混蛋！

结尾附录个我九年前在《南方都市报》看到的一个有关幼儿园的小故事吧！

如此洗脑

作者：庄子

那时我刚出来工作，便进了全托幼稚园当老师。我很喜欢小朋友，把家里的乌龟带到幼稚园给小朋友玩。起初玩的时候还挺好，小朋友们喜欢极了。不久突然传出一阵哭声，几个小朋友跑到我跟前报告说，洋洋被乌龟咬伤了手指。我看到洋洋的小手指在不停地流血，肿了一大块，吓坏了，跟园长说要打电话给小孩家长陪礼道歉。园长很有经验地跟我说，让她处理就行了。

我在教室外擦干了眼泪，回到教室门口时，发现园长在问小朋友们：“洋洋的手指是怎么弄伤的呀？”小朋友们都说是乌龟咬伤的。园长很肯定地摆了摆右手，大声地说：“才不是呢，是他下床的时候不小心，自己擦伤的。”“不是，是被乌龟咬伤的。”小朋友们争辩道。园长于是找了个糊里糊涂的小朋友作证：“豆豆，洋洋的手是不是自己擦伤的呀？”豆豆也糊里糊涂地作了个伪证：“是的！”

第二天，园长又问了小朋友们相同的问题，一些小朋友回答是洋洋自己弄伤的，一些回答是乌龟咬伤的，洋洋自己也说是乌龟咬伤的。园长很快便使出昨天的招数：“才不是呢，是他自己下床时不小心擦伤的。”

第三天，第四天，园长不停地给小朋友洗脑。到了星期五，家长都来接小朋友回家的日子，园长又演练了一遍：“洋洋的手指是怎么弄伤的呀？”小朋友们异口同声：“是他自己下床时不小心擦伤的。”园长又问洋洋，洋洋说：“是我自己下床时不小心擦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