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清明捋须笑道:“辩论之事确实没有恒一的评定标准。按照玄武都惯例,若所说言论令对方哑口无言,无从辩驳,心悦诚服,便算是赢了。”
不敢道:“若是一方强词夺理,胡诌乱讲,高低不服呢?”
臣守节沉吟道:“不错!当年五术答辩,皆因丞相大公无私,公心评断以选拔良材。今日丞相义子涉赛,未免有私。若投票决定,在场兵将又都是歌羿城主的人,亦是不妥。”
君清明眉头微蹙,捋着三尺雪须,陷入了沉思。他道:“既是如此,便取消此项,另比其它。”
歌羿道:“不必,各位若是相信歌羿与子休兄弟,便让我二人自行比试。若兄弟观点果真独到,令我心服口服,歌羿自当认输。”
歌羿顿了顿,哈哈笑道:“秋水行舟,英雄论语,当浮一大白。我倒有个提议,五术之中的酒礼,或许可以一齐比试。唐竹、唐笋,取一坛美酒来。”
站在歌羿身旁的孪生女子,互相看了眼对方,说道:“城主,大船毁损,近百坛陈年佳酿俱已坠湖。”
歌羿哈哈大笑,指着不远处小船上的一名兵士,说道:“酒蛤儿,歌羿与你相借美酒,待回城后十倍相还。”
被指兵士缓缓站起身来,抓了抓脑袋,嘿嘿笑道:“什么都逃不过城主的眼睛。”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他怀中鼓鼓囊囊,藏着什么东西。待他掀开甲衣,露出一坛酒来。
歌羿笑道:“酒蛤儿,酒蛤儿。你可真是嗜酒如命。大难临头,都不忘拐带一坛美酒!”
“酒蛤儿”尴尬一笑,拍了拍酒坛,乐道:“城主说笑啦。小的为人您还不清楚么,平生只好这一口,若没了它,如同取了我的性命。”
歌羿大笑道:“酒蛤儿,本城主今日借你的‘命’一用,你可愿意?”
“酒蛤儿”嘿嘿笑道:“城主说的哪里话。小的自从跟了城主,命早就不是自己的啦。”
歌羿点了点头,笑道:“好,酒蛤儿!歌羿必不会忘你今日‘舍生忘死’的恩情。言毕,他冲唐竹道:“速速取酒。”
“酒蛤儿”放下酒坛,亲自摇桨靠向歌羿船只,将那坛美酒恭敬地递给唐竹。
唐竹将美酒转交歌羿。
歌羿手掌轻扬,掀起一阵清风,将酒坛的红遮开启。
酒香醇厚,弥漫散开。
君清明深深一嗅,陶醉不已,感叹道:“此酒香气浓烈,果是陈年佳酿,少说藏有十余年。只是这味道好生熟悉。”
臣守节道:“此乃蝶仙儿!”
君清明叹道:“难怪呀难怪,蝶族人取颖川水,酿得的蝶仙儿,名冠天下。老朽……老朽已有几十年未曾喝过啦。”
歌羿朝唐竹眼神一瞥,点了点头。
那唐竹心领神会,从小船上抱出一个红木箱。待箱子打开,里头装有各种各样的杯、盏、壶、瓶,或为白玉所制,或为五色石所造,或为金砂所就……有青鼎杯、黑石杯、金樽盏、青玉盏、金丹壶、夜光壶、紫木瓶、水烟瓶……琳琅满目,各色容器,应有尽有。
歌羿挑了个金色杯盏,亲自斟满美酒递向君清明,笑道:“前辈当用此金樽饮酒。”
纤叶道:“金樽饮酒,有什么说法么?”
歌羿道:“金樽美酒斗十千,情恩义重抵万钱。丞相与家师几十年未见,今日相逢,本是喜事。”
君清明捋须笑道:“国主不仅箭法绝伦,更是文采飞扬,吃一杯酒都有这许多说道。良言善语如同一枝枝‘温矢蜜箭’往老朽心窝里头扎去,令人既甜又暖。”言毕,他嗅了嗅酒杯,点了点头,赞不绝口,蓦地拂起长袖遮住酒樽,抵着口唇将美酒送入咽喉。他舌尖轻轻一卷,喉咙微动,顺着食管流进五脏六腑。
酒香逆冲,君清明从鼻中呼出一口酒气,砸吧砸吧嘴,叹道:“滋味如昔,回味无穷。好饮,好饮。”
君清明用舌尖轻轻抿拭唇边溢出的酒水,哈哈笑道:“上回饮此佳酿时,正是春风得意日。老朽还记得,初饮此酒,乃是龟老儿获封上将军之时。龟老儿单骑赴会,以慷慨胸襟,仁德大义说服空翼城乱兵倒戈。他不兴刀兵,以一己之力平定了暴乱。那时节,我与他俱是躇踌满志的青年,经常在一起探讨天下大势,治军之道。周易得闻他立下赫赫战功,不由得心情激动,登府拜贺。正巧逢陛下降旨,赐下九十九坛‘蝶仙儿’以慰其功。那日嘉宾云集,热闹非凡,大伙喝得天花乱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