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天下人的口音、言语都是一样……耶和华说：“看哪，他们成为一样的人民，都是一样的言语……我们下去，在那里变乱他们的口音，使他们的言语彼此不通。” ——《旧约·创世纪》
最近客串翻译，有机会交到不同国家的朋友。这群外国队员，有着和我们相同的嬉笑怒骂，也有着迥然不同的风俗习惯。近三周的朝夕相处，每天沉浸在跨文化的交际中，思想的火花不断擦出。翻译工作之余，一些胡思乱想整理成文，不堪一读。
语言和文化的不同使沟通和交流存在极大的障碍。这些障碍就是翻译人员存在的意义。
《权力的游戏》中的Missandei（弥桑黛）是优秀翻译的代表。她通晓多国语言，对奴隶湾的家族、人物、风土了如指掌。龙母得到弥桑黛时如获至宝，因为她的作用是巴利斯坦、达里奥、血盟卫、灰虫子和太监等人都无法取代的。拥有了优秀的翻译，就破除了语言的障碍，随之而来的是源源不断的文化输送。龙母登高一呼，宣布废除奴隶制，底层人民应者万千，纷纷揭竿而起。
故事终究是故事。在现实中，障碍的破除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历史上，中国依靠强大的文化优势，使列国纷纷主动学习，群起效仿。时至今日，面对日本、韩国、美国这样级别的对手的文化输入，如果依然抱有“我中华文明浩浩荡荡五千年，尔等为何不好好学习？”的自大，势必要自食其果。
一百多年前，我们就有人疾呼，“睁眼看世界”。中国人在一百多年前的探索挣扎中，渐渐敞开胸怀，加强了和外界的沟通交流，从一块封闭的大陆上走向世界，并开始以世界的眼光看待世界、看待自己。如今走在现代化进程的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年里，中国人不断走向世界。
然而走在一起了，就是沟通交流了吗？
他们能听懂我们在讲什么吗？
我们在给外国队员展示的节目中，为了体现“一带一路”的元素，巨大的展板上印着丝绸之路的线路图。一些非洲的参赛队员满脸困惑的问我图上画的是什么。我问他们知不知道“一带一路”，他们摇摇头，告诉我在他们的脑海中，提到中国，能说出来最多的就是Jackie Chan（成龙）、Yao Ming（姚明）了。而对于我们近些年官方大力宣扬的一些理念，很多人根本就没听说过。
我问他们，记不记得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他们说，非常精彩。我说，记不记得开幕式上的“和”字，他们说，什么是“和”。我解释半天，他们听得似懂非懂。最后只能说一句“It's hard to say”（很难说清楚）。
我在思考，这些歪果仁为什么看不懂我们在表达什么，记不住我们要提倡和传播的东西。我认为主要是以下原因：
我们在下大力气传播的这些东西，都是非常抽象的概念，名字抽象，表达的方式更抽象，在理解上，恐怕我们中国人自己都很难说清楚吧，更别说让歪果仁去接受这些东西了。
相比之下，非洲的队员都知道华为，一提到华为，都会说句“good”，华为的产品就是地位的象征，许多人以拥有华为手机为荣。华为的理念不需要连篇累牍的解释，它的产品就是实实在在的宣传。
也许这就是有所启发的地方。我们的沟通交流，要以实实在在的东西为载体。
张佳玮的《中国文化那么好，怎么总是输不出去呢？》一文中，有一些有趣的观点。他说：“文化传输，得先传输，才能考虑文化啊。”文化的传输就是载体的问题。这个载体最好是即使我不懂，也能喜欢上的东西。总之，抽象的文化要转化成别人能听懂的语言，变成通俗文化。
写一百本书讲什么是“和”，什么是“一带一路”，硬着头皮解释这些概念，不如通过喜闻乐见的东西去表达，例如通过电影。《天将雄师》的效果乏善可陈，却是一种有益的尝试吧。一些外国队员听说过Operation Red Sea（《红海行动》），想要一睹为快，我却死活找不到有英文字幕的版本。我们一直在尝试，却难掩输出电影在海外票房惨淡的尴尬。
更令人震惊和值得思考的是，当我们中国人自己还搞不懂怎么去向世界传播我们的文化，还在挠头思索怎么给歪果仁讲什么是“江湖”、“武侠”的时候，好莱坞的《功夫熊猫》和《卧虎藏龙》近乎完美的替我们阐释了。
我们拥有无数可以文化输送的资源，却不懂得如何运用，一些无心插柳式的成功，让我们看到我们在文化输送上的无限潜力。如今的我们，就好像武侠小说里，充满天赋的年轻侠客，虽然得到了宗师真传，功力深厚，却不知道如何驾驭体内的真气，只能依靠打斗中，偶然灵光一现。
去年《南方周末》的《中国网络小说走红国外》让人眼前一亮。文中说，中国的网络小说突然走红国外。一个美国小伙读了半年中国网络小说后，竟然成功地戒掉了毒瘾。发布网络武侠小说的“武侠世界”翻译网，已经成为全球点击排名1253名的网站（2017年3月15日Alexa统计数据），它的日活跃用户数高达300万-400万。
漫威带来了超级英雄和多元宇宙的文化思潮；好莱坞电影迎合年轻人的科学加幻想的元素大行其道。对于世界而言，中国的奇幻、仙侠小说不但符合他们的幻想需要，而且呈现着与漫威故事很不一样的东方色彩。
沟通与交流，文化的传播，本是条艰难的路。也许，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难。我们不如去走近，去交流，去思考他们想要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