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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阳光还穿着冬天的外衣,就像撑圆了的大头鹅蹒跚地晒到了施西河的东岸堤。冰河料峭,裕庄的早早春还在冬的光景里,花芯叶芽却早已在枝头萌孽。
第一个带来春天消息的是风。因为新桃一换旧符,春风就来送暖入了屠苏;春风一吹,就绿了江南岸,也吹开了裕园门;马蹄在春风里得意撒欢,一日看尽长安花,一日踏遍裕园春;春风也最有怜花意,许我苍鬤再少年,许我梦回桃花源。
第一个感知春天的是鸭子,因为东坡居士从惠崇画笔下的《春江晚景图》里看到了春水里嬉戏的鸭子们,于是才有了“春江水暖鸭先知”的妙句。我想小草们最喜欢的是春风而最怕的是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是它们对春风最真切的表白。
柳条儿也最喜欢春风,一个冬天未梳理的柳妆,被二月的春风裁成细叶,流苏碧坠,柳簪照水,丽影翩跹。待嫁的燕子做着王府堂前的旧梦,在裕园衔泥啁啾,新柳为媒,只等春风来做伴。
春风沉醉的夜晚,蚯蚓还在呢喃着冬的呓语,却被淅沥沥的小雨敲醒:再不拆除草皮树叶浮华虚空的藩篱,你的家园要夷为荒地。惊得它们连夜动工,春夜喜雨好耕耘。蜗牛和蚂蚁也开始搬家,新的路程新的风景太遥远,趁春雷还蒙在鼓里,早点出发。
鸟儿们开起了早会,商量着哪里寻谷子哪里找虫子。因为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听鸟语闻花香,初春的早晨是一派的繁忙和热闹。而虫子们的世界静悄悄,嘘!早起的虫子被鸟吃。
于是,虫子们开起了夕会。为了应对鸟儿们七嘴八舌乌泱泱一片的袭击,它们筑起了玉门关,春风不度的地方,鸟儿们也飞不过关山。绝地求生才是虫子们眼下必须的另辟蹊径。难怪农谚说:田鸡要活命蛇要饱。蛇年的四季,各安各命,各有各的生存之道。
第一个来赶春天花市的是梨花,“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瑞香吉香、连翘迎春自不甘落后;风信子、郁金香一路招摇。不用约定,收到春风信使的百花们,都从四面八方赶着趟儿来集会。
竹篱扣暖,春溪流长。杨柳鸣金屋,梅花照玉堂。寒冬的腊梅刚刚和水仙悄然离场,春梅和海棠就牵手来到裕园。玉兰的高枝上红红的灯笼在飘荡,满树的花骨朵儿已经尖出了苞芽。
弯弯的小路绕过水墨般的池塘,伸进水面的竹竿袅娜如蛇影,潜入水底的鱼儿一慌张,浮钩一抖,甩向空中,划过了头顶的一团棉花糖。水杉银杏在张望,鱼没有蹦下来,竿子闪了腰,棉花糖笑了。钓翁摇了摇头:莫笑莫笑,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武松打虎,乘的就是三碗不过岗的酒劲;没钓到鱼,因为差了一碗酒的功力。杏花村里牧童引,春风酒旗向我行。野花艳目,不必牡丹;村酒醉人,何必绿蚁。杏花新柳,钓鱼温酒,闲云野鹤,知足常乐。
正月将半待元宵,尚余几分闲心,一壶米酒,倒春寒里焐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