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梅无影
1
她入千入万，我不羡慕
── 能说会干会折腾，
钱是属于这类人的；
她得遇良人，
我也只是淡淡地看着
── 人各有命；
但看到你读了这书、那书，
而且竟然还以此为生，
竟然还影响了众多的人
── 我忽然心生羡慕。
竟然还有这样的活法儿？
竟然还有这样的工作?
这一刻，我开始羡慕你
2
虽然早就认定，
自己此生与文字有缘；
但不经意间，
我与文字，早已渐行渐远。
虽然心底常有牵挂，
实际上 却是来往日少。
不由得，再次问自己：
当时，怎么会选择“机械”
──这个自己都不知道
是什么东西的专业？
现在想想，
也许，那时候放眼望去，
满眼的都是什么“机械”、
什么“工程”吧？
其实，
从选择文理科的那一刻开始，
一扇大大的门，
就已经把我
关在了一个世界的外面。
其实，从高中分文理科的那一刻，
我就已经把心中的所思，给推远了
──虽然，在我的心里，
一直深信：它不会离我而去。
我本以为，凭着自己的资质，
只要自己喜欢、只要自己肯钻研，
以后，随时都可以再打开那个世界。
殊不知，
从那时起，
很多大门
就已经在我面前，
悄然隐身于黑暗之中。
我甚至都不会有机会知道，
这个世界暗藏有很多这样的门。
3
我一直在向上飞，
是因为我能，却不是因为我喜欢；
是因为我有选择，
是因为我要感觉比你高级。
那时候，就一个文科班，
里面的学习风气也并不好，
那是差生才去的地方；
那时候，考艺术的跟考体育的一样，
都是差生中的差生、
一点书都读不进去的人才去考的
──因为分很低，
因为学费很高，要父母砸钱。
而我，稳居班上的前几名，
为什么要去上一个文科班？
“功夫在诗外”。
有必要再花四年功夫，
去读一个语文或者英语？
况且，真想学什么文学历史之类的，
以后可以自己再去读；
大学里，还是学一门专业一点、
实用一点的技术本领为好。
由理转文易，由文转理则几无可能。
就算为了给以后的你多一点选择，
也是学理的好啊！
就这样，劝慰着自己，
跟众人一样，我还是报了理科班。
尽管当时，
我的作文时常被当做范文，
在课堂上被老师诵读；
尽管每次，
英语不论是测试还是练习，
老师都是走到我的座位旁，
顺手拿起我的卷子来，给同学们讲解
── 我最终还是选择了理科班。
4
虽然，对自己的这个决定，我从未后悔过：
文学社也加入了，
英语俱乐部也挂名了，
自己的专业课也总能跟得上。
比起文科的同学来，
我相信自己多学了很多。
有什么不好？
毕业后，
偶尔见识了一些文科生的电脑操作水平，
更让我相信，自己的选择没错。
也只是到了现在，我才意识到：
自己当时的这种选择，是有着当时的局限性的。
是啊，什么都可以再学。
可是，当你主要的大块时间
都被别的东西填满的时候，
再挤出来的时间、精力
又能有多少？
当你不站在那块山头上的时候，
那块山头上所能看到的风景，
你就一定还能知道吗？
练武要练童子功。
习文，难道就不需要从幼耳濡目染，
就不需要四书五经一本本地过吗？
尽管，
得益于幼时家中杂书颇多，
自己根底尚且可以。
但看着现在的你，
谈起诸多中外现代、当代的名家来，
头头是道、如数家珍，
我，还是羡慕了。
从未觉得我的六级
就逊于谁的专四专八
──术业有专攻。
你不就多知道了些
这个作家、那个作家的作品而已，
就如同我多知道了
这个结构、那个部件的术语而已，
有什么了不起？
然而，
看着你穿梭于诸多外国朋友之间的身影，
我还是眼睛一热。
尽管，这样的时刻我也曾有过。
5
未曾辜负大学四年：
作为一所重点大学里，
头一个大一就过四级、
大二直接过六级并免修英语的人，
我相信：我，不比你差。
也不算空度了毕业后的时光：
能进入一家大企业的内刊编辑部，
不时还有豆腐块发表。
看着自己编辑的报纸
在车间班组内传看，
那时的我 也是快乐而充实的。
展销会上，
也曾与外商对话；
灯火通明的夜晚，
也曾忙沟通、催进度；
一边洋洋洒洒地下笔千言，
跟外方据理力争；
一边在日常中同游同玩，
欣赏着他们的率真与可爱。
……
美好的记忆很多。
6
但，作为远道而来的客人，
非我族类，
有的门 不会特意为你而开。
时常提笔为文，
我却很少想过 赖此为生。
在工厂的环境中呆久了，
我脑子里的工作，
早已只是一个个干活拿钱的工位了。
写写小文章，
不过是闲暇时偶尔的思绪飞扬而已。
胸无大志，得过且过
──对文字，也许只是
略有那么一点喜欢而已。
在随波逐流的日复一日中，
我还是弄丢了它，也弄丢了我自己。
每个年轻过的人都曾经自命不凡。
每个人都曾想着，
自己会飞得很高、飞得很远，
却不知道有一天，
自己也会飞得很累。
终于落在凡间，染一身尘土。
囿于围城久，不识忧与愁。
吃饱穿暖，无病无灾，
这样我就很觉得挺好的了。
看着一家小店从小慢慢变大，
听故事一样地叹着这里大胆，
讨论着那处奇怪……
电瓶车、摩托车、小四轮、小汽车……
一起跟着傻傻地欢喜着。
虽然很少开过，
却一直傻傻地以为，
那车 也就是自己的车。
没罩的车曾一起风里来雨里去，
有罩的车却载不动两个半的人。
慢慢地，曾经的等待成了不耐烦……
直到后来的平地一声雷，我懵了。
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不得不去读不少的文章，
试着让自己的心放下。
然而，心情还是时好时坏。
罢了。
眼不见为静，心不扰不烦。
7
重新打开老早注册过的网店，
一声叮咚一声叮咚地守候着。
每条消息，都用心回复；
每次打包，都力求最好……
一天天盯着好评的红色爱心果，
看着它从一颗到两颗、三颗、四颗、五颗……
看着它从个位到几十、上百，
再到两百、三百、五百、
九百……
升钻了！
一钻、两钻，马上就三钻啦！
一笔笔交易、一条条好评，
都是自己真刀实枪拼出来的。
爱心果一天比一天多，
我的内心也是一天比一天欢喜。
成百张手绘小画的单接过，
成百幅卷轴装满箱寄出过，
成百张真丝手帕 也订过不止一批……
从最初的战战兢兢 到后来的得心应手，
一年光景，从一星开始，到三钻在望，
我，对得起自己。
8
然而，看到了眼前的一道沟，
却不知道 后面还有着一条渠。
风雨来时，我四顾茫然。
哗啦啦 什么都不属于我……
乙未父辞世，稚子待开蒙。
多事之秋，颠沛流年。
一天天骑着车子送孩子去上学。
路上，迎着风，
我常不由得泪盈双眶。
也是在此后，我才日渐发觉：
生于教师之家，长于校园之内，
这 并不是谁都能有的福份。
当时只道是寻常。
虽然只是清贫的一介书生，
我的父亲
却有满橱满柜的书浸润我的童年，
有学校的操场、小树林让我奔跑，
有院里的小伙伴跟我一起玩耍……
而自己，又有什么可以给我的孩子？
你是爱好文字的。可架上有几本书？
静下心看一本书，那又是多久前的事了？
出租屋里，多一个箱子都怕是累赘；
搬来搬去中，小孩子刚认识的朋友，
日子长了没见面也会相互淡忘；
环境好一点的图书馆，
还得倒上个两三趟公交，
挤上几个小时才能到……
9
所幸，麻木庸常的生活中，
心底的那丝敏感还偶有闪现；
所幸，手中这支笔尚未秃掉。
读书、写字、赚钱……
似乎是忽然间，见识了诸多大牛。
看着他们一个个行色匆匆的步履，
一腔热血又被激荡了起来。
忽然间，以前不曾注意过的生活，
以另一种可能，在我面前显漏出来。
已经有人在前面伸出了手，
已经有人带领着一群人，在这条路上奔着。
若能激扬文字，若能粪土当年，
我，又何惧风雨兼程？
如果你先行了一步，请 拉上我一把！
谨以此文，致敬！
《微澜偶记》
后记 ── 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