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遥远的时间回来
我从孤单的地平线回来
回到我原本在的地方,不再远行
--这是我的家
--海桑
我的一生,都在既定的路上按部就班的行走,我追求的从来都是平平淡淡的幸福,而你总是在不停的走走停停,只有停下来的时候才会偶尔想起我,你说你渴望流浪,你想去认识和理解这个世界,用你一意孤行的方式。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不一样,你的心里装着属于你的广阔无边的想象,那里有一望无际的大海、有一去便遥遥无期的沙漠旅途、有大城市的纸醉金迷,却从来都没有我。而我的世界,只有一个温暖的小小的家,朝九晚五上着班,看着地铁上人来人往,深知自己也只是其中平平凡凡的一员,但依然努力热爱着身边的一切,热爱着关于你的一切。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雨很大,你手里拿着一把刚摘的栀子花,在雨里奔跑着,终于找到了一处避雨的地方,你漫不经心地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我看着你手里盛开的栀子花。“喜欢吗?”你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我。我难为情地点了点头,“给你。”你从一大把栀子花中挑了几朵,随手就递给了我,然后又冲向雨中,“给你伞。”我冲你呼喊了一声,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无所谓。”你回答着,已消失在迷迷蒙蒙的雨中。
第二次见你的时候,是在一个葬礼上,我们一起守夜。夜深了的时候,一轮满月照亮了整个村落,村落上的人家已经稀稀疏疏,田里的庄稼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只有声声的唢呐此时显得格格不入。我在院子里听着大人们谈论着家长里短,看着他们互相打趣。后来实在无聊,我便独自绕到后院。也是这个时候,我再次遇见了你。你独自坐在后山坡上的一棵树下,编着棕树叶子,看起来那么认真,竟让我看得入了神。我害怕打扰了你,于是悄悄爬到了青石瓦屋顶上,抱膝坐着,时而抬头看看月,时而低头看看你,哼着自己喜欢的歌。我不知你什么时候也注意到了我,你转头看着我,看起来像是淡淡的笑了一下。你走来和我一起坐在屋顶上。
“你想考大学吗?”我问你。
“想,我想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你望着天空向往地说道。
“可是你总会想回来的,没有一个漂流在外的人不渴望回家。”
“不,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追赶时间的脚步,我希望我生命的每分每秒都在奔跑、在流浪,在未知的路上。”
“可是,我不喜欢未知,我只想在可见的目标里努力做好自己,努力生活。”
你看着我,像是在沉思。于是我们不再说话,都兀自思索着自己的心事。
那时,我就在想,如果我愿意陪着你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未知的路,你会不会愿意牵起我的手。你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对于远方却有着那么执着的向往。
意料之中,你和我的选择从来都不在一个方向上,我们后来的故事,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坚持。阿城在《威尼斯日记》里写道:“人世就是这样,会静静地突然想到了忽略了的极熟的东西。”你一个人在外打拼和奔波的途中,看到某个熟悉的场景,会不会忽然发现自己所忽略的一颗温情的心。我好多次梦里,都梦到你孤单的背影,我想陪你,可你想要的生活我没法给你。
年少的你,有一股不管不顾说走就走的劲头,从很早以前我就懂得,所以我想给你自由。只是,我一直想告诉你,人生的道路并非都是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它迂回、曲折、盘旋甚至后退,你来来回回、兜兜转转,走了很远很远,最终却发现,人生不过是一个圆周运动,你在绕着一个圆心不停地离开和回返。你所向往地生活,美则美矣,却像是一颗无根的蒲公英,只能随风落在某一片土地,其实不由自己做主。就如刘亮程所说:“风一停就只剩下空气。只有你的生命被改变了,莫名其妙地落在另一个地方。你只好等另一场相反的风把自己刮回去。在等待的时间里不情愿地长大,变得沉重”。时过经年,或许你才会明白,有一个自己的家,和心爱的人孕育一个可爱的孩子,照顾自己日渐衰老的父母,才是最恰到实处的生命,每一针每一线都充满了实实在在的悲欢和喜乐。
我知道总有那么一天,你会懂得。你小小的心,可以装下诺大的山河,可以装下未知的旅途,而我的心,装得是我所追求的幸福,我想要的生活,没你在时我想着你,祝你平安,早日归来,有你在时我陪着你,陪你度过春夏秋冬,一日三餐。你渴望仗剑走天涯,而我只想和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