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晨曦
绿色的进军,使鄂尔多斯高原正在变成一个绿色的海洋。
夏秋季节,走进这绿的海洋,郁郁葱葱的沙柳会揽住你的手臂,密密丛丛的沙蒿会来吻你的脚背,还有那蔚然成林的柠条,迎风摇曳的扬柴,青翠欲滴的沙打旺,挺拔直立的穿天杨……都会向你展示一种蓬蓬勃勃的绿色情意。然而,在这碧绿苍翠之中,最引人注目的恐怕还要数蓬头柳了。
蓬头柳是柳的一种,树身粗短而茁壮,树冠如山,树枝整齐,挺立向上。因它能多生椽材,故又有“子母柳”、“集椽柳”的美称。
在高原南部的毛乌素沙漠里,蓬头柳随处可见,它以独特诱人的华盖,给大漠沙海增添了不尽的诗情画意。
记得一年初夏,我第一次到毛乌素去。吉普车在飞驰,透过车窗,我看到公路两旁一行行的旱柳都被截去了树头,只留下两米左右高的树身,断面周围有一圈刚分蘖出来的幼嫩枝叶。我好生纳罕。同车的一位林业技术员告诉我,这就是蓬头柳。旱柳生长四五年,截去树头,让枝条从断面周围逐渐长起来。再过五六年,又多又直的枝条便会长成均匀的椽材。秋季将椽材砍伐后,来年春天断面上还会再生枝叶,五六年后又成椽材。这样一个周期,砍一茬,长一茬,可以永续利用,而且主干身躯不断长粗,椽材的根数一茬比一茬多,砍椽的周期也会逐渐缩短。听了这位林业技术员的介绍,我恍然大悟。原来,蓬头柳是一种“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的神奇之树。
吉普车进入了乌审旗南部的纳林河乡境内。公路沿着蜿蜒曲折的无定河向前沿伸。只见无定河两岸尽是蓬头柳,一株连一株,一行挨一行,千姿百态,各显特色。我忍不住要下车观赏一番,看个仔细,司机便把车停在一棵形状奇特的蓬头柳附近。
这是一株已过百年高龄的老柳,肩径将近两米。树身虽已空心,能同时钻进两个人去,但坚厚的老皮依然举着100多根枝青叶绿的椽木。再看河床边上,到处是奇形怪状的蓬头柳,那些老态龙钟的主干,有的偃卧于地,有的东倒西歪,有的蟠曲如蟒,有的甚至因遭雷击只剩下了半拉儿树身……然而,它们那挺直的枝条却依然年轻,依然向空中托起一片青翠。多少年头了,到底在这些老柳身上砍了多少椽材,谁也说不清,谁也不知道。总之,它们像母亲哺育孩子一祥,挤尽自己从地层深处汲取的每一滴水,滋养着每一条枝丫。
古木苍老,然而童心稚嫩。
看到这些蓬头柳,使我想到了历史的久远和生命的顽强,也使我想起了宋代大诗人苏东坡的诗句:“应知无定河边柳,得共江南雪絮春。”四季更序,人生兴衰,草木枯荣,这本是宇宙万物之生命现象,但蓬头柳却枝叶更叠,碧翠重现,自我升华,青春永驻。
因此,我爱蓬头柳。
我常常想,但愿自己是株蓬头柳,无论时序变化,世态沧桑,绿色的生命永远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