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星风和你

第四章 高三下学期

4.16 领通知书（二）

领了结果令人大失所望的录取通知信封，林渏踏上回家的路途。这时天色已经差不多全黑了。或许是心理作用，林渏觉得这天黑下来的速度比平时要快很多，所以她加快骑车速度往回家赶。没有想到，出校门时，又看到三个坐在自行车座上的人影——借着大门口的灯光，林渏看清楚了，还是三剑客。

“咦，你们还没有走？”林渏倍觉诧异。

“在等你呢。”李川笑着说。

“我们想你肯定很快就出来了，跟你一起走呗。”俞曜信补充着。

“好的呀！”林渏回答他们，心想这几个同学还挺有心的。

手持普遍不甚满意的通知单，林渏和三剑客共四辆自行车并驾离开了母校。“林渏，录取了木城医学院，你以后也要当医生了吧？咱们可是同行啊！”李川有点羡慕地说。

“可我不是临床医学，我是药学专业。”林渏沮丧地说。

“什么，我还以为……其实木城医学院我也报了，但是没有录取，我还觉得木城是好地方呢！正遗憾去不了了。”李川有点因祸得福的小得意，但好像又怕惹得林渏不高兴，没有再说下去。

“那不是跟俞曜信一样么？他报的木城财经也没有录取，他也去不了木城了。”何煜阳又补了一句。

俞曜信没有回应，低着头骑车。何煜阳的话让林渏听上去心里不是滋味，就回了他一句：“还是你好啊，你在中城，是我们的心脏呢！以后还能为人师表！”何煜阳竟然没有听出来林渏的话半是羡慕半是挖苦，还回应着：“嗯，我还行吧，不好不坏，中城离家也比你们近。”林渏不禁佩服何煜阳的笃定和单纯，难怪高考他的分数比俞曜信和林渏都高，是他们骑车的四个人中最高的。

四个人沿着马路向西大约骑了五六百米，就到了第一个路口，何煜阳的家在南边，他要向左转，剩下三个人直行。再向西骑了近一公里，到了第二个路口，这时候应该林渏右转，俞曜信和李川两人直行。林渏准备和他们两位说再见，然后一人向北走，但就在她开口告别前的那一瞬间，俞曜信竟忽然抢先开了口：“让我送你回去吧，天有些晚了。” 林渏完全没有想到之前一直沉默的俞曜信会这么说，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是呀，你看天都黑了，俞曜信送你回家，我先走了。”李川竟然接了话，像解释，又像道歉，更像是在劝说。

“欧！”林渏突然心里有点慌，低声细气地接了话。

“林渏再见！”李川一边大声说着再见，一边加速直直向前骑车，那远去的背影看上去竟有点逃跑的意味。

“再见！”俞曜信说。

“再见！”林渏说。

李川跑得快，不见得听得到俞曜信和林渏说的再见，所以听上去倒像他们两个在互道再见，可他们并没有再见。俞曜信又说：“让我送你回家吧？”林渏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刚才不是说过了么？李川都溜了，现在再说一遍是为什么呢？难道是为了显得郑重其事？不过每次看见俞曜信认真的样子，林渏就不忍心不配合他。于是林渏认真回答他：“好的，谢谢你！”

俞曜信跟着林渏一起右转，向北驶上了林渏的回家之路。林渏沿着路边骑，俞曜信骑到她的左边和她并肩而行。这种情况历史上从未出现过，从高二下学期开始有了接触，到现在高考都结束了，林渏几乎从来没有和俞曜信有过单独相处，除了那一次俞曜信用自行车载着她去赶公交车，可那一次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而现在，还有好长的一段路。现在怎么办呢？和他说什么呢？林渏莫名紧张起来，刚才听他说要送自己回家，心里窃喜，却没有想到这么尴尬，早知如此就拒绝了。林渏在心里和自己开小会，骑车的双手也拿不稳车把，她的车左右晃了起来，差点撞上身边的俞曜信。

“小心，林渏。”俞曜信眼疾手快，一边提醒林渏，一边把自己的车减了速，车头也向外离开了半米远。“林渏，你的车子怎么了？要不要停下来看看？”“不用，不用，刚才我没有小心，车把没有拿稳。”这两句对话好像是破冰的凿子，林渏突然就不那么紧张了。

“那就好，我怕你摔倒，难得有一次机会送你。”俞曜信轻轻地说，这句话明明是第一次听到，可林渏却又觉得那么熟悉，这语气和春天骑车载她时一样小心谨慎又真诚无邪，还含着一丝丝温柔。林渏心里一阵舒畅，渐渐恢复了和俞曜信的自然对话状态。

“你刚才说，录取了药学专业，你不喜欢，是么？”

“我没有想到没有录取医学专业，我都不知道药学专业是干什么的。”

“药学专业以后是不是像医院药剂师那样，就是咱们去医院，总有药房吧？”俞曜信的话很耐心，也提醒了林渏，她之前只想到医院有医生和护士，现在想想应该还有药剂师和检验师什么的。

“对，我知道了，药学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唉，我考得不好，原来想能录取木城医学院学医也还好，可现在连这个愿望都不能实现了。”这是高考后林渏第一次和俞曜信谈考试的事，说到这一点林渏又是一阵莫名的羞愧和委屈，鼻子有点发酸，这种难过的感觉和在父母家人面前的哭泣发泄是不同的。

“这么长时间没有你的消息，有一天去了你家，但你也不在，今天也迟迟不见你来领通知书，的确挺让人担心的。不过，今年很多人都没有考好，我自己也是，我想学财经，想去木城，也没有如愿，现在只好去星城大学学自动化。”俞曜信的声音里也透露着淡淡的失落，林渏又开始心疼他了，可林渏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俞曜信。

“对了，听我姐说，上了大学，如果专业不喜欢，可以向学校申请转个专业。到时候你去了木城，打听一下，怎么转到医学专业。”林渏没有想到，俞曜信上一秒还在哀叹自己录取的不如意，下一秒就在替她出谋划策转专业。这好像是高二的时候俞曜信在建议她尝试去读鸳鸯蝴蝶派的作品，又好像是俞曜信在劝她去和赵伟和好，每一次都让林渏嘴上不在意，不接受，心里却暗暗称赞，暗暗欣赏，仿佛每一次，林渏都会在心里为他贴上一颗小星星。

林渏不由自主地又开了小差，她的遐思神游让俞曜信以为她还在为专业不理想而失落。“林渏，别太难过了。我们今年都没有考好，前阵子我也有点沮丧，但是高考都结束了，沮丧难过也无济于事，对吧？”

“对，是的。”林渏赶紧回应。她忽然觉得此刻在她身旁的这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如沐春风，而今晚这样专门送自己回家的机会或许以后再也没有了，林渏再也不忍像寒假补课期间俞曜信摔伤了手那次一样冷漠的对待他。

“其实，今年我也不太顺，前后遇到好几件事，不过我想一个人不能永远处于不利的态势，我也不信这个邪。再过几个月我就十八岁了，我希望在这之前一切都能有转机。不过这还得自己努力。录取到自动化专业，自己不是很满意，但也得好好学，或许有一天我还能接触到经济金融，我还想这一生能干出一番大事来。总之就是要加油，不能被这些不如意打败。你说呢，林渏，我们一起加油？”

这些滔滔不绝的话，要是换个人来说，林渏或许会有些反感，俞曜信说出来这些话，显得那么投入，那么推心置腹，林渏竟然爱听，她在自己的耳朵里内置了收音和同步录音功能，把俞曜信的说的一字一句都当做珍珠，小心翼翼地接收并珍藏起来。

“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林渏都不相信从自己的嘴里能说出这样的话，或许是因为受到了俞曜信的感染。

“你和我一样，你也能做出一番大事，我对你虽然了解不太多，但知道你能力很强，你有魄力！林渏，你千万不要泄气！我们都要加油！”林渏听到俞曜信对自己的肯定和鼓励，心里升起一抹喜悦来，脸又微微感觉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