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难得清闲,闭上眼睛,在一家艾灸馆洗脸。外面是暂且冷清却已逐渐热闹的商业街,孩童奔跑嬉闹,大人大声叫唤,偶尔有鸡鸣和车声……小镇的安静,是可以沉入心底的静谧,眼睛渐渐困乏,多久没有睡过沉沉的甜甜的觉了?故乡不再在梦里,就在身边,在呼吸里,在目之所及。这种感觉真好。
走出来,晚风吹得脸生疼,乡镇的冬季令人格外惆怅。农家菜地绿到心里的柔软,像一首老歌,清凉,冷寂,那无限奔放却忧郁的旋律,找到青春的出口。鞭炮声此起彼伏,这条行人稀少的路,撕扯着思绪企图寻到一个热情似火的人,却枉然。
偶尔一阵疾风,与不远处的“印象食府”几个灿黄的字,刺痛眼睛,心也被灼伤。找不回的青春,渐渐模糊的来路,如这迅猛来到黑夜的黄昏。
多想留住,这黄昏来临前的黯淡。有时候,悲伤也是一种洗涤心灵的良药,在通往黑夜的途中,清醒而甜蜜。
多想一直迎风劲吹,让沁入骨子的寒冷和悲凉留住岁月的碎片。那些黑暗里摸索向前的日子,是希望的指引棒,是伤痕的愈合期,是光的故事的收集箱。
迎面走来一个妇女,她与我一样,拿着手机拍菜地,但她的声音宏亮:“这里风景不错,快来,我们准备上菜了。”鞭炮齐鸣般的音量,将我的思绪拉回人间,话语里浓浓的烟火味飘过摇曳的芭蕉叶,一垄垄的小葱绿得发黑,抬头,夜,真的要来了。
这时房地产行业的表妹来电,一单业务即将成功。在这人际关系第一的小镇,我笑言,除了亲人,谁都不认识……灯随着夜的来临,越来越明亮,寒风随之凛冽冰冷。
一个小伙子迈着休闲的步子用普通话讲电话——躲开人群,聊一个自由且私密的电话。如今,这里的人已经将普通话当成方言在讲了,特别是小孩,开口闭口普通话,好像方言会玷污了他们的嘴……想来不免遗憾和嘘唏。
细雨伴着寒风斜吹,让这黄昏更增添丝丝怅然。远处的餐厅开始宾客如云,与明亮的招牌相映,黑夜如白昼,岁月的纹理呈渐变。
家乡的日日夜夜,就是有无数个这样的黄昏组成。夏有凉风冬有寒,就如成长故事里的期待与失望,挣扎与拥抱,有爱没有恨,只有不爱或陌生。
一日晌午,年幼时觉得偌大的禾坪而今一眼看到头,指着祠堂门前半月形池塘说,“我们以前在这里游泳、洗衣服、钓鱼哦~”。像小时候那样坐在池塘边,等阿爸阿妈叫回家吃饭的喊声;在塘唇边发呆,何时才能走出这小小的世界……
终于有一天,人到中年,走了很长很远的路归来,像孩子那般在禾坪撒野、叫喊、摆拍……岁月不再漫长,眼前即是静好。仍然是那个被严苛被呵护的孩子,池水始终不语,看人来人往,看哭了又笑,笑了又哭的,我们。
在出发的地方撒野,蓝天碧水,云彩叠嶂,任性妄为。
在小镇感受一个人的黄昏,寒风阵阵,旧梦依稀。
大年初六,惊闻大S去世,久久回不过神来。虽不是追星族,生命之轻,难以把握,如烟如雾;生命之重,难以承受,来世一遭,亦是历经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