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提及灶台,曾经在乡村生活的人总会有一番别样的情感。
在我们滨州农村,每当一幢新房落成后,首先要对灶台和土炕的位置细细考究一番。灶台连着土炕,安灶盘炕看起来简单,却也是一项技术活,做的好了,早上点了灶火,晚上炕头炕尾都是热的;做的不好,不仅炕冷冰冰的,点燃灶火,立刻就满屋子倒烟,全家烟熏火燎的,呛人。因此,我们乡间的男人个个练成了安灶盘炕的能手,相比之下,乡村的女人们都是灶台土炕精明的管理者。
天蒙蒙亮时,乡村的灶台就开始苏醒了,跳跃的火苗点亮了黎明。大锅里兴许是热乎乎的玉米糊糊,兴许是泛着油花的白菜汤,孩子们在朦胧的梦里猜测着,此时一声声的鸡鸣划破了云霄。外婆对我说,在母亲蹒跚学步时,总小心翼翼地扶着灶台,外婆靠在门边温柔又满怀期待地鼓励着,母亲无助地嚎啕大哭,最后终于勇敢地迈出第一步,从灶台一直走到里屋的土炕。再后来,外婆索性坐在门口做针线活,母亲喜滋滋地走来走去,竟再也没央求她抱过。母亲上小学时,家里有一段时间经济拮据,中午,她和外公在地里做活,母亲和舅舅们回家只能啃大锅里不多的地瓜和窝头。说到这,外婆总是眼圈红红的。母亲对我说,她小时候最爱听外婆讲故事,外婆借着煤油灯的光做着针线活,她睡在带着余热的土炕上听着故事,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乡村的土炕是空心的,时间久了自然经不起孩子们在炕头又蹦又跳,调皮捣蛋的母亲总不小心把脆弱的土炕踹出一个坑,外婆气急败坏地拿着笤追着她满院跑,那时候的外婆已经满鬓银霜了。母亲初中时去城里上学,临行前,外婆卖了牲口换了钱和白面,包了她最爱吃却只能在过年吃的饺子,她狼吞虎咽地吃着,抬头时却看见外婆喝着稀稀拉拉的饺子汤。说到这,母亲的眼睛湿润了。
对于我这90后来说,这些故事背后的艰辛是我感受不到的,乡村的灶台和土炕带给我的记忆也是模糊的,然而此时此刻,我带着临行的行李,回首之间,眺望着一处处农家小院里袅袅升起的炊烟,却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