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明媚的下午,天气正好,微风不燥。我哼着小歌谣,出了火车站,准备搭公交车回家。
上了车,往铁盒子投了三块钱,准备找个位置坐。随意扫了一眼,靠近后门的座位都有人了,三十多分钟的路程,我又不想坐得太后边,就在靠前门的那排拣了个位子坐下。
下一站的时候,陆陆续续又上来了一批人,此时车上已经没有空位了,后面上来的两三个只好站着。
最后一个上来的是个男的,目测四十岁左右,也许年轻些。样貌体型着装,都没什么出奇的,引入注意的其实是他的帽子。他的帽子有点类似安全盔材质,帽子后边有四个字——XX安保(XX是某城市的名称)。我有点好奇,猜想他可能是保安什么的。
车子启动了,那名疑似保安的男子没站稳,一个踉跄。
这时我注意到他的衣服,破旧的迷彩,仔细看,其实沾了很多的泥土,只是衣服颜色稍深,不太显。衣角也开了几个口子,实在是很破了。
也许他是个农民工,帽子不过是买来的假货,保护头部而已。我这样想着。
车子比较平稳地前进。
戴帽子的“农民工”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我无心去偷听,但那声音实在是够分贝传入耳。
“我当年来这儿,这儿还落后得很呐!比老家也好不了多少,不就多了几座水泥房子吗......”
男子絮絮叨叨,公交车上人虽多,可是并没有谁搭理他。
“我是这儿最大的黑社会!”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惊悚的词,可是他讲着讲着开始含糊不清了。我转头过去,假装随意地瞟一眼,留意到他的腰间别着一大串钥匙,随着车子的晃动,哗啦哗啦响。
我隐约听到他说他是蹲过牢的,方圆多少多少里的小混混都得听他的,以前这个城市混黑社会的很多,可是他不怕,他就是老大!
听得我胆颤心惊。我想看看司机有什么反应,司机却还是安安稳稳地开着车,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我又看了下嘀嘀咕咕的男子,这时我发现他钥匙串竟还别着一把尺刀!大约有三十厘米左右,颜色有点暗灰,看起来有点钝。
这样过了两个站,我座位右边的大婶下了车,他竟还没下车!挪步过来,坐在我旁边的空位上。
我端正坐着,抱着背包,一本正经,目视前方,仿佛没什么东西可以吸引我的注意力。实际心里十分不安。我看得出旁边的人啰啰嗦嗦,但明显是夸大其词。真正让我觉得不安是那把刀。
我听过、看过很多公交车上匪徒持刀伤人的事件。我十分有理由怀疑坐在我右边的不是什么好人!公然带刀出门,也不知司机为什么要让他上车。
车还在开,还有十分钟,就十分钟,忍着,马上就到了。我安慰自己。
但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人并没有下车的迹象。我又想,该不会像电视里报道的那样,尾随手无缚鸡之力而又独自下车的人,进行拐卖什么的吧?
我小幅度地晃了下头,坐得更直了,显得自有一身正气,青龙白虎来相助既视感。
车停了。忽然!旁边的人站了起来,我以为他要下车了,一口气还没松下去,便看到他只是扶着吊环站着。
一个妇女抱着个小婴孩上了车,他指了指我旁边——目之所见车上唯一空着的座位。
原来他是要让座。
可是他竟然会让座!
也许他不是表面看的那么糟糕,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也许是我把人想得太坏了,也许......
他又开始在讲他那些劣迹“伟绩”,这会儿倒不像先前那样没有任何人理他,抱孩子的妇女对他笑笑,继续哄孩子;对面的大叔问他在哪个站下,他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答。我看着他的着装,莫名觉得有点可怜。
这样过了一站,抱小孩的妇女下了车,他又坐到了我旁边。
此时我已没有那么强烈的不安,但不太舒服。
我看了一下公交车上的电子时间表,快了,就快到了。还有三站。
在离我下车的地方还有两站的时候,出乎意料地,那人下了车。没有人上车,一声闷响,车门关上了。
“烦不烦呐!”司机一边启动一边说。
我彻底松了口气,感觉回去不发个朋友圈都对不起我跌宕起伏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