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席戏赠同舍
洞中屐响省分携,不是花迷客自迷。
珠树重行怜翡翠,玉楼双舞羡鹍鸡。
兰回旧蕊缘屏绿,椒缀新香和壁泥。
唱尽阳关无限叠,半杯松叶冻颇黎。
读记
这首诗写于大中六年至九年间(847年~850年),时李商隐在梓州柳仲郢幕府。此时李商隐的妻子王晏媄还健在,虽然李商隐仕途不顺,但家庭美满幸福,使得他心情不错,故写此时,笔调很是轻快诙谐。
这首诗写的是与同舍(即幕府同僚)聚会筵饮,其间同舍迷恋上了歌女,为此李商隐戏谑题之。
首联上句以“屐响”而“省分携”点明:宴会快结束了。
唐代亦遵周礼,入室脱履。“屐响”意味着宴会要结束、要分手(分携)了。
下句言非“花迷〞而是“客自迷”,点出同舍在单相思,因为“非是花迷”。花,代指歌女。
首联没有从宴会开始或宴会进行时入笔,而是选择了宴会将要结束时的场景来下笔。
这样写的原因,一来宴饮不是本诗的重点,单相思才是重点。二来由宴饮结束时同舍的恋恋不舍之态,可以想像出宴饮其间、同舍魂不守舍之态,更加突出主题。
写诗,把握重点、正确地选择落笔点,非常重要。
颔联承首联的“客自迷”,用倒叙的方式写宴会时的歌舞场面。上句以飞翔于“珠树”间的“翡翠”,喻歌女们的美妙歌声。下句以舞动于“玉楼”的“鹍鸡”(凤凰),喻歌女们的动人舞姿。其中只用了“怜”(爱怜)、“羡”(倾慕)二字,在描写出歌女的歌舞的同时,又间接写出同舍的爱慕神态,一笔写两事,同时对首联的“客自迷”进行了交待。
颈联转笔,扣首联的“洞中”而写歌舞的环境。上句屏上绣兰而曰“旧蕊”,也有解为春天兰花沿着屏风重新开放。下句言以椒涂壁,保暖且气味芬芳。如此优雅幽香的兰室,加之擅于歌舞的美女,怎能不让人迷恋?
这里,“缘屏绿”、“和壁泥”用了倒装句,即“缘绿屏”、“和泥壁”。
尾联收回倒叙的笔,将情景拉回眼前,呼应首联。
上句“阳关”已唱了“无限叠〞,犹不肯分手,写出同舍的不舍之意。本来“阳关三叠”即该分手了,这里唱了“无限叠”还恋恋不舍,真是没完没了。下句“松醪冻颇黎”,一解为同舍只顾着听歌盯美女,忘了喝酒,结果酒冷的都冻住了。二解为同舍只顾着听歌盯美女,手中的酒就像冻在杯中一样、一动不动,可见其痴恋之态。
另外,尚有一解:“阳关无限叠”喻同舍恋恋不舍,“松醪冻颇黎”喻美人态度冷淡。故而解为尾联扣首联的“不是花迷”(流水无情)、“客自迷”(落花有意)。
因为李义山擅长运用意像,给读者留下了很大的想像空间。
疏理一下这首诗的脉络:首联写出结果。颔联以倒叙的笔法给首联交待缘由。颈联转笔,进一步渲染气氛,加强缘由。尾联合而把笔从倒叙中拉回,呼应首联,且进一步描绘。笔端收放自如,非常吸引人。
一首宴饮的应酬之作,随手写来,居然也写得谋篇结构如此奇妙、笔法如此新颖,可见李义山刻到骨子里的扎实的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