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离开了市政厅站，正在迅速驶向我的目的地，中央车站。我抓紧最后几分钟再多读几段《远大前程》。但火车安宁、宽慰的低音轰鸣随即被一个女人的洪亮嗓音打断了，那声音正在下层车厢移动。

“女士们，先生们，早上好！这是多么美好的一日啊，我们多么有幸依然活着看到它，不是吗？“

那个声音现在就在我身边划过了。我从狄更斯那里抬起头，看到一个高个头有棱角的女子，说着话走向前头，然后转过身来，像是要即兴演讲。她一头短发，仿佛是亚麻色，穿一件同样是亚麻色的套衫，斜挎着布包。她的脸被口罩遮住了，看不见。啊，口罩遮住的面孔，这是目前所有人都平等一致的特征。但是当她说”多么美好的一日“的时候，她口罩之外的眼睛的确是微笑的，她的目光环视车厢，她的微笑也牵动了我的微笑。

”我叫米雪尔，我没有工作，也无家可归，但是我还能活着，感到无比感恩。我想集些钱，可以找个住处，能洗热水澡。已经有些好心人慷慨解囊了，如果你也能够帮助我，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也会感激不尽。“

我猜对了，她的确是个无家可归的行乞者，但是她的自信、口才和感染力，真的有可能是个火车服务员，或者是铁路检票官。

但是车这时进站了，我站起来，转身从另一头下车。

我的心里升起了羞愧，不仅因为身上没有带钱，更因为我连勇气也没有，去握她的手，乞求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