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渐长,愈发沉湎于回望过往。偶然刷到一段2000年春晚的片段,思绪瞬间被拉回那个跨世纪之夜——班级联欢会上,自己也曾那样忘情地蹦跳,青春的欢腾与高考的压力交织成一种奇异的亢奋,以至于回家后,仍戴着耳机在午夜独舞,久久难平。倏忽间,二十余年竟已成往昔。
午后行走在科技园的小径,蝉声“乌拉乌拉”如潮水般涌来,蓦然失神。那声浪如此熟悉,仿佛把我卷回了童年在彭沟老家:泡桐树上蝉鸣聒噪,小小的绿色飞蝉我们唤作“浮梁子”,叫声夸张而又呆滞,用竹竿顶端的小面球就能轻易粘住;而墨色大个儿的狡猾得多,后来才知它们学名“黑蚱蝉”,那藏匿土中的幼虫,如今已是餐桌上难得的下酒美味。
是夜,与友人小聚方归。唇齿间,朝日啤酒的微甘尚在流连。热夏、冰啤、小龙虾、烧烤串……所谓“痛风套餐”,明知不宜,却总令人难以割舍这份酣畅。童年记忆里,啤酒常被白色色塑料绳整齐捆扎,是大人们待客的夏日标配。除却收集空瓶带来的微小欢愉,也曾偷偷啜饮。滋味如何早已模糊不清,唯记得那一刻小小的禁忌与刺激,鲜明如昨。
大学时光,延续着对廉价啤酒的记忆。仍是塑料绳捆扎的“迎客松”,便成了拮据学子们抒发胸臆的琼浆。课业之余,推杯换盏间,多少肝胆相照的豪言壮语伴着气泡消散,如今想来,竟已化作无声的唏嘘。
初踏职场,在上海临港工地当测量员。日日早出晚归,一身尘土,竟是亲眼见证了临港新城的崛起。每每返回项目部,错过饭点是常事。就着一桌残羹冷炙,掀开一瓶冰镇“东海”,倒进盛饭的搪瓷盆,扬起脖子便是满满一盆冰啤下肚,洗尽一身疲惫;随后再夯一盆米饭下去,整日的辛劳便烟消云散了。
时光流转,如今站在超市琳琅满目的货架前,选购啤酒时总忍不住细看配料表,挑剔着其中的大米或其他辅料,以此甄别那些工业化的清淡之水。纵使精酿的口味再精妙繁复,唇齿间却总是怅然——那记忆深处独属青春的、混着泥土、汗水、懵懂与热望的醇冽,终究是寻不回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