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现场审计
莉薇娅三蹦两跳地回到了大杨树。它向丈夫兼总统屋大维汇报道：“什么也问不出来！全都吓傻了，只会哭！个个一问摇头三不知！”它汇报的声音很大，树下的思维开发队、抗锯学习班、四老贪果猴等猴子们，全都能清楚听到。
大施特劳斯心有所悟。它想起了自家历代经营积攒的二十棵家树被无端夺去的恨事。它想：“利哥莱托的家眷一向胆大外向，怎可能吓傻了、个个都一问摇头三不知呢？至少也得装模作样喊个冤吧？看来是屋大维有心包庇这几只马屁精。”它明白了，这事儿想靠着屋大维“明镜高悬”来判决，是不大可能的。如果屋大维有心要公正处理此事，怎会容许这四只老猴一味巧舌如簧呢？只要对它们提供的账目认真审计，盘问审讯，不就水落石出？
大施特劳斯早就厌恶了被曼都瓦随时盯梢的生活，也早就腻味了基本上成天无所事事干拿钱的日子。它家世代勤勉，乐意劳作，愿意赚树多多益善。并不喜欢整天游手好闲、干拿份固定的收入就心满意足。这份工作虽然在大部分猴民看来，既清闲又体面还高薪，却实在远配不上它的经营才华和赚树能力。它怀念以前祖祖辈辈的正常日子。它认为“人类电锯”只是一个假想敌——即便人类电锯真的进入了森林，猴子们除了躲避，其实也毫无办法。为了这个不存在也不可能战胜的假想敌，整个猴群都得跟着屋大维瞎“改新”，天天草木皆兵，这应该是屋大维出于某种私欲的阴谋。至于这私欲具体是什么，它暂时还没想清楚。
因此，在老利哥莱托因听到莉薇娅的汇报而分外起劲地喊冤时，大施特劳斯决定先下手为强，趁着四老奸猴尚未准备充分，来个突然袭击式的审计。老史高治固然会七七八八报假账混淆视听，但大施特劳斯也是账目高手。那么，就高手对决吧！于是它把学习班成员们聚到一起，临时小声开了个沟通会。
巴赫与它想的一样。巴赫说：“恐怕莉薇娅等几位总统妻妾的账目也不准。谁知有无中饱私囊？不如悄悄去总统仓库看一看。核算核算。公共仓库也先去核算核算。”众成员皆点头称是。
“先不要去。要去就当着大伙儿面一起去。免得到时候诬陷我们暗中做了手脚。”贝多芬建议道。它家也世代勤劳，在“树树归公”时，被马基雅率领维保队强行夺走了八棵树。后来马基雅只要见到贝多芬就绕着走，大概也是心里过意不去吧。马基雅向来膜拜屋大维，视其为偶像。它还没成年时，就已是屋大维屁颠屁颠的铁杆小跟班儿。但自“屋大维改新”以来，总统的很多措施，它也越来越看不懂。
这时，马基雅走到北场学习班猴子那里。大概它离得太远，听不清楚，也想凑近点，好明白到底在发生什么事儿？为什么磨叽了这么久，还迟迟不宣判？随着心急的猴子越来越多，北场上的猴子便也越聚越多起来。
趁打水取果的猴子们还没有回来，大施特劳斯决定当众盘一盘老史高治。于是它问道：“老史高治，你的账目严重不对！你们拿走的果子，应该远远不止1万多个。”
“就这么多！不信的话，你现在去库里，对着账本，去数吧！”老史高治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我明白。你是想拿果核被抢那天、和后面只交核、发果泥粥等，来故意混淆。”大施特劳斯摇摇头，叹道：“你们自以为天衣无缝，所有贪污掉的果子，都可以趁机推给不可避免的天灾人祸。但这是无用的。”大施特劳斯说着，瞪了老史高治一眼，仿佛是在对后者无声地警告。
老史高治心下一紧，但表面上却不能露怯。便道：“既然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你到底想怎样？”
大施特劳斯答道：“不如我们现场算一算账？如何？”
“没问题！但你别光算收进，还得算发出哈——每天也有各种薪水、津贴、奖金、补贴等要发出，还有，足足发了三个多月的果泥粥呢！另外，总统仓库还要取走10%——其中一半供总统家庭自由支配，另一半，属于特备果，供森林饥荒时发放赈济给大家 。有不少果子干还要用于酿酒。酒有各种各样，既有四季喝的，也有总统夫人及其孩子们，日常沐浴、泡澡、滋养毛发及消毒皮肤用的——总统夫人及孩子们，每日都需要清洁，以免万一把寄生虫传给太阳总统，又通过太阳总统，因‘殖战结合’对策的实施，而传遍整个猴群。”老史高治道。
等老史高治说完，大施特劳斯又道：“这样，一开始，猴群有1600多只猴子，我们保守点，按1600只计算。现在，大约有12000多只猴子，我们也保守点，按12000只计算。最开始，由于英雌津贴，猴子数量突飞猛进地增加。在大约两个月前，由于彻底取消了一切年龄段雌猴的英雌津贴，新生猴子的增速大大放缓。为了尽量不冤枉你们，我们可以极其保守地，假定前三年的津贴发放和近两个月的津贴停发，来两头抵消——毕竟猴子数量在几何增加、每日果积攒也就几何增加——因此可以把前三年视同为如今两个月的量，这样操作，肯定不会冤枉你们。我们简单取一个平均值，假定中位数是5000，我们按照每天收取5000枚每日果来计算，四个月共计能收入60万枚每日果。考虑到后来每日果，很多猴子不止缴纳一个，可以简单按全体翻倍来计算，乃是120万个。与实际情况相比，这是很保守的算法。对吗？”
老史高治无语，表示默认，围观众猴也无语，因为它们过于震撼——120万！这一数据实在太惊猴了！
大施特劳斯接着说：“其中扣除交给总统仓库的10%，剩108万枚。再按每天300枚果子做果泥粥来扣除，三个半月一共消耗了13500块果子干。应该还剩1066500块果子干。”
“还得扣除足足七个月的群事猴薪水、津贴、奖金、补贴呢，以及以前的英雌津贴、勇猴大训练奖金。”老史高治提醒道。
“好。群事猴毕竟数量有限。而且工资也有高有低。英雌津贴和勇猴大训练奖金，也是固定的数目。跟猴群总猴数毫无关系。把这些全部支出加总，三年半里至少有四个多月只发果核，我们按三年计算，就算1天发出300块果子干吧，共计32万多。用1066500减去32万，公共仓库应该还剩746500枚果子干。”施特劳斯不愧一直是猴群里最富裕的家族，这样的算账能力、审计能力，老史高治的糊涂账一下就破绽百出。
“但是，还要酿酒呢！”老史高治叫道。
“嗯，酿酒需要不少果子。我家世代酿酒、卖酒，对酿酒再清楚不过。不多掺水造假的话，一篓子果子酒大约需要200块果子干。你们各家查抄出共计47篓果子酒，按100篓计算总可以吧？去掉20000块果子干。既然总统府只取十分之一，酒也肯定只能酿出十分之一，按11篓计算，假定给总统库还额外送去了11篓酒，应该继续减去2200块果子干。这样，应该还剩下744300块果子干。”大施特劳斯说道。
只见老史高治脸色铁青，其余仨老猴也心知不妙，暗暗大呼“有神算子大施特劳斯掺乎，这可坏事儿！怎么办？”
大施特劳斯继续说：“现在，你们只查抄出16000多枚果子干，就按17000枚计算。与应有的数额，相差了727300枚果子干。取大数，是至少72万枚果子干的亏空！”
猴群沸腾了！总统和总统夫人也在上面坐不住了！原来，总统一家生活格外奢侈，对果子酒的消耗量极大。屋大维每次泡澡，都要向温泉池里注入10篓果子酒，夫人孩子们，每天清理毛发、清洁树洞与藤条等，也需要花费10篓果子酒。还要天天饮酒作乐，这一项支出，七个月下来，就要花费几十万块果子干。老史高治由于担任过服务猴，所以对此心知肚明，而屋大维及夫人们，心里自然更加有数。但别的猴子们，是无从知道、也无法想到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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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黄历择吉，2023.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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